文/辛夷
在浩瀚的中國古典文學中,《聊齋誌異》始終是一部獨樹一幟的作品,它結合了志怪與寫實、詩意與批判,建構出一個介於夢幻與現實之間的奇異世界。而馬瑞芳教授的《聊齋的愛情習題:背叛、禁忌與生死戀》,與蔡詩萍的《我們聊齋吧:人鬼狐妖,你糾纏我痴迷》,分別以學術與情感、理性與日常的雙重視角,帶領我們重新走進蒲松齡筆下的異世界,重啟那些看似超現實、實則貼近人心的愛情試題。
馬瑞芳以其細膩的文學素養,為我們剖析蒲松齡對愛情的描寫與投射。她指出,《聊齋》裡的狐妖、女鬼與書生,其實是蒲松齡心中未竟情感的化身。他曾傾心於好友的小妾顧青霞,面對命運的不公,他選擇將情感寄託於筆下人物,寫出「知音之戀」與「人鬼情未了」的愛情神話。書中所引的〈傷顧青霞〉詩句,不只是私人傷感的流露,也像是對全書情感底色的一種詮釋:唯有在幻想中,愛才能被完整實現。
尤其令人動容的是,馬瑞芳在《聊齋》刻畫的女性角色並非傳統文學中的附庸,而是擁有主體意志與道德選擇的情感主角。狐女胡四娘、恆娘、〈九山王〉中的老狐狸等,既美麗動人又聰慧堅定,甚至具備犧牲與復仇的能力。這些角色不僅讓讀者看到「媚」的深層意涵,更透過超自然的包裝,討論了愛情中忠貞與自我、欲望與倫理的張力。馬瑞芳將《聊齋》比喻為「成人的童話」,正是因為這些故事保有夢的美好,同時也不迴避現實的殘酷。
與馬瑞芳從文本深層剖析不同,蔡詩萍則用《我們聊齋吧》這本書,拉近《聊齋》與當代人的距離。他不強調學理,而是像老朋友講故事般,談蒲松齡筆下角色的愛與恨、痴與執。他說,《聊齋》裡那些愛到瘋狂的角色,其實跟今天的我們並無不同,只不過,我們壓抑了、隱藏了,而蒲松齡寫了出來。蔡詩萍讓我們意識到,《聊齋》雖是清代志怪小說,卻仍能真切映照當代人的情感處境。這部作品也許比現實生活更真實,因為它勇於道出我們不敢說的情。
兩書互為映照,一則以經典細讀為本,探討文本的情感密碼與文化意涵;一則以情感投射為引,重新賦予文本現代解讀的可能性。讀馬瑞芳的《聊齋的愛情習題》,我們得以看見愛情在古代語境中的深層結構與文化價值;讀蔡詩萍的《我們聊齋吧》,則是在面對現代情感困局時,找回一種溫柔的理解與共鳴。
如郭沫若所評:「寫鬼寫妖高人一等,刺貪刺虐入骨三分。」蒲松齡用筆寫出狐的靈、人的情,也寫出人性中的陰影與光亮。而每一則《聊齋》故事,正如馬瑞芳所說,是一張關於愛的試卷;而我們這些閱讀的人,不妨也把自己放進這些故事裡,思考若是我們,或許也會像狐女一樣痴情,像書生一樣遲疑,像蒲松齡一樣,在夢裡補全未竟的愛。
總結來說,《聊齋的愛情習題:背叛、禁忌與生死戀》提供了深入的文本閱讀與文化理解,而《我們聊齋吧:人鬼狐妖,你糾纏我癡迷》則帶來一種生活化、感性的再認識。兩書交相輝映,讓這部四百年前的短篇小說集,從古書架上走下來,進入我們的日常與心靈深處。它不僅是文學的奇書,更是愛情的補習班、情感的心理劇場,提醒我們:在愛裡,真實與幻想,其實從不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