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靛
你在我身上留下了一道神經迴路,像犯罪現場遺留的指印,循著指紋,便可推知那些紋理中可能棲居的軀體。那條迴路是我之前未曾獨自造訪的去處,卻在你缺席之後沉溺獨遊,像是啟動播放器裡的單曲循環,重複著相同的音軌,任相同的鼓聲敲進脈搏,任相同的白噪音似無聲無息地,悄悄掠奪我無以察覺的寂靜裡的自由。
你在我身上留下了一道幸福迴路,像表演現場遺留的足印,循著鞋紋,便可推知那些舞步中可能被訓練過的肢體。那條迴路是我之後反覆獨訪的地方,是你之前在場時未曾帶我遊歷的路徑。那首循環的單曲後來漏唱了一拍,於是我有個間隙聽見單曲之外的聲響。我買了一雙芭蕾軟鞋,循著那些遺留的鞋紋,試圖複製那些訓練過的履痕,像嬰孩學步般,搖搖晃晃地,晃出你在我身上殘留的迴圈。
我該感謝你在我身上留過太幸福的迴圈,以至於我聽不見迴圈之外的不幸福,以至於後來的不幸福,相對之下,都靜得那麼響亮。
然而,卻也有個迴路不圈限我自身的幸福或不幸福。
你在我身上留下了幾道迴路?在似嬰孩學步的期間,我彷彿已在那些搖晃中被沖刷洗淨。但我後來亦丟了舞鞋,赤腳踩在那些看似空乏的不毛境地上試著翻土、播種,又獨自去到未曾造訪的遠處買了燈泡,換掉那些不明的閃爍……
氣象報導說明天陰雨。種籽迎來滋養,剛好,但不急著抽芽。
從宇宙一隅捎來的光束暫且在雲層間擱下。
而我自己打燈,也剛好,不急著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