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情琳
飯桌上只有我和弟扒著飯,老媽還在廚房東擦西抹;鈴聲響起,我起身接聽。倚在廚房門,望著窗外高聳的廠區煙囪和老爸聊著菜色,這是我們家的特色──電話晚餐。
小學時寫生比賽,我拿著蠟筆塗塗抹抹,描繪廠區裡的原油煉製管道、儲油槽等建築。老爸在石油煉製場工作,年幼的我並不了解工作內容,我在畫紙添上好幾朵白雲,眼前看似通往雲朵上的油塔樓梯,竟然是老爸每天巡邏的工作路線。
比賽後我問老爸:「爬樓梯不會摔下來嗎?」「腳踩穩就好。」老爸看我有些擔心,特意在隔天的工作空檔打來電話:「吃飯了嗎?」「嗯……」「爸爸今天吃……」一通告知菜色的電話,是閒聊更是一種保證:老爸從雲朵上的油塔平安下來吃飯了。
到了國中,喜愛化學實驗的我逐漸了解石油煉製,除了原理,更擔憂其中的毒性化學產物和氣爆意外。我在餐桌上向當天輪休的老爸提出內心的不安。老爸放下筷子,帶著我和弟弟到廚房。他指著窗外紅白相間的煙囪告訴我們:「只要煙囪裡冒出白煙,就代表煉製過程順利,不必擔心。」此後的日子,我們各司其職,老爸巡視廠區塔槽,我和弟弟則關注窗外煙囪。
只有工廠歲修,老爸才會幾個月不輪班,每天在家吃晚餐。不輪班的老爸會親自下廚,還會在飯後陪我們玩。餐桌上的我開心向老爸說:「如果每天都這樣就好了。」老爸卻告訴我,歲修除得更頻繁的爬油槽,還要處理一些故障或停運的管線;老爸一邊夾菜一邊說:「每天輪班代表工廠順順的;現在雖然晚上在家吃飯,白天反而更忙。」
幾十年過去,電話晚餐成了一種習慣;偶爾回家的日子,我還是會接到電話:「媽媽有煮飯嗎?」「嗯,煮了小孩子愛吃的菜。」兩個小蘿蔔頭也像年幼的我,在一旁湊熱鬧:「阿公吃晚餐了嗎?」「有!」「那阿公要小心安全,明天下班再陪我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