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旎
「在我變成公豬的那天,它終於來到了!我在樹皮上試我的牙,高興地欣賞我的長嘴。」不同於卡夫卡的葛雷戈在一天清早起床時發現自己變成一隻大蟲的驚嚇,洛特雷阿蒙在《馬爾多羅之歌》裡卻欣喜自己變成一隻公豬。
葛雷戈困惑著,他的身子大到無法出房門、說話時猛然出現唧唧聲、開始莫名愛吃半腐爛的蔬菜。洛特雷阿蒙卻說變形是一種完美幸福,因為他不再屬於人類,但也在新同類的競爭中布滿新的傷口成為新的強者,於是他又再次遠離群體獨自前行,卻在歸途中變回人類,才驚覺這是一場夢。
「動物不會多想,就像我們在半夢半醒間不會知道自己是開心還是傷心。」我憶起法國哲學家阿蘭的《論幸福》,他在〈斯多噶主義〉一文中提到斯多噶學派的教誨對他而言不僅僅只是用於面對暴君或酷刑而已,還包括面對自身的暴風雨,例如脾氣或失意。他又說一旦忽視脾氣,便會回到動物性的生活:「像狗鑽回狗窩一樣」。
雖說子非狗,安知狗之樂?但身為一隻被畫分為「人類」的「動物」,定時定量地被用以空氣、食物、水餵養著,隨著肉身呼吸、進食、消化、排泄,也真存在著某些動物性。我對阿蘭的哲思的理解是:人類這個動物對於暴風雨似乎懷著發威的本能,然而對於暴風雨的回應則可能是人類對於身為動物的覺察:既是動物,也不是動物,也不只是動物,也不只是不是動物。
洛特雷阿蒙說他夢醒後多次混入豬群,想奪回權力,然而那變形已然粉碎,只存在於半醒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