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師們和大自然結合在一起,隨緣放曠,任運逍遙,禪,就是一個「自然」。圖/Pexels
文/星雲大師
總之,古德說:「搬柴運水無非是禪。」在每一個人的生活裡面,穿衣吃飯可以參禪,走路睡覺可以參禪,甚至上廁所都可以參禪。譬如《金剛經》描寫佛陀穿衣、持鉢、乞食的般若生活風光,一樣是穿衣吃飯,但是有了禪悟,一個覺者的生活,其意義與境界,和凡夫就判然不同了。
所以,佛法不離世間法,修禪也不需要離開團體,離開大眾,獨自到深山古寺去苦參;禪與世間並不脫節,如前所說:「參禪何須山水地,滅卻心頭火自涼。」只要把心頭的瞋恨怒火熄滅,何處不是清涼的山水地?何處不能「熱鬧場中做道場」呢?
禪詩有云:「達摩西來一字無,全憑心地用功夫;若要紙上談人我,筆影蘸乾洞庭湖。」禪是需要去實踐,而不是在嘴上談論的。古代禪師的棒喝,那是在教禪;禪者的揚眉瞬目,那也是論禪;一日不作,一日不食,這是在參禪;趙州八十行腳,這是在修禪。這些典型,都留給後人很大啟示。
我自己過去在叢林參禪,雖然不是很有心得,但在禪門宗下接受多年的教育,偶而也能接觸到一點禪意,因此平日生活也能用禪心來面對一些義理人情,例如:
1.佛光山開山初期,經濟拮据,一些徒弟想要補牙,送來報帳單,一些職事為了省錢,都主張要節儉,但是我說:「儘管不能說一口好話,擁有一口好牙還是需要的。」
2.多年前在榮總準備做心臟手術,開刀前醫生問我:「你怕死嗎?」我說:「死不怕,怕痛。」事後鄭石岩教授問我:「大師,您在手術的時候看到誰?」我說:「看到大眾!」
3.一九八九年我率領「國際佛教促進會大陸弘法探親團」到大陸弘法探親,大陸《苦戀》的作者白樺問我:「大陸現在最大的進步是什麼?」我說:「改革!」
4.有一段時間台灣社會亂象紛陳,電視《新聞廣場》節目邀請我上節目接受訪問,主持人李濤希望我用一句話說明「如何改善社會亂象」。我說:「人人心中有佛!」
5.二○○○年佛光山在澳洲的南天講堂落成,我前往主持佛像開光法會,當天應邀出席的澳洲國會議員羅斯‧卡麥隆(Ross Cameron)問我:「世界上的宗教領袖當中,哪一個最好?」我說:「你歡喜的那個,就是最好!」
6.二○○二年新春,我發起台灣佛教界共同從大陸恭迎佛指舍利到台灣,藉助宗教促進海峽兩岸的互動交流。當時香港鳳凰衛星電台王尚智記者問我:「今後您一定還會扮演重要的角色,您希望人們以後如何看待您?」我回答他:「看我是一個普通的和尚就好了,我只是一個出家人而已。」
同年三月三十一日,佛指舍利蒞台供奉三十七天後恭送返回西安法門寺。抵達西安咸陽機場時,記者問我:「您現在想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我說:「功德圓滿。」
7.平時有一些遊客到佛光山參觀,在看過大佛城後,常以不屑的口氣說:「佛光山都是水泥文化,佛像都是水泥做的。」我說:「我們只看到佛祖,沒有看到水泥。」
8.早在民國四十多年(一九五○年代),台灣戒嚴時期,民眾不能隨意集會,當時我每次下鄉弘法布教,總有一些警察前往取締。有一次我正在開示,警察又來干擾,他喝令我:「叫他們解散!」我回答他:「等我講完,他們自動會解散。」
9.有一次,澳洲一位鄒曉鷹先生問我:「不知大師的佛法是資本主義還是共產主義?」我說:「就是佛教主義啊!」
10.二○○二年,新聞局主辦「媒體環保日」活動,《聯合報》梁玉芳記者訪問時,問我:「對現代媒體有何看法?」我回答他:「有時不聽、不看,也是滿快樂的!」
此外,也常有人問我:
「有外星人嗎?」
我說:「阿彌陀佛等都是!」
「你怎麼都不會老?」
我說:「沒有時間老!」
「世間上,愛情、自由、生命、財產,何者重要?」
我說:「佛法、因緣最重要。」
「四大菩薩在哪?」
我說:「觀音菩薩在慈悲裡,地藏菩薩在願力裡,文殊菩薩在智慧裡,普賢菩薩在實踐裡。」
其實,禪不是供我們談論研究的,禪是改善我們生活的。有了禪,就富有三千大千世界;有了禪,就能生活。禪可以當飯吃,禪也能當衣服穿,例如有名的大梅法常禪師說:「一池荷葉衣無盡,數株松花食有餘。」禪者棲身心於大千世界,敝衣蔬食都可以裹腹禦寒;禪師們和大自然結合在一起,隨緣放曠,任運逍遙,禪,就是一個「自然」。
參禪,主要的就是要把禪活用起來,在我們的生活裡,如果能把禪活用的話,那就是我們的靈巧,我們的智慧;我們的生活中如果能有禪、有智慧,人生的味道就不一樣了。
在禪門裡,修證是各人自己的事,修得一分,就真正體驗一分。如果只是在理論上說食數寶,或只是一味的人云亦云,是不會有效果的;唯有透過實踐,才不失去佛教的真實意義,才能把握到禪的風光。譬如牽引一匹飢渴的馬,到水源處喝水,如果這匹馬不開口,只有飢渴而死。同樣的,三藏十二部經典只是指引我們通往真理的羅盤,我們「如是知」之後,就要「如是行」,才能喝到甘露法水。所以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要了解什麼是佛法?什麼是禪?唯有親自去參證,實際去修行,別人是絕對無法如實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