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安
聖地尼克坦,離加爾各答約二百里路。這座印度城鎮因泰戈爾父子相承、世代延續的教育理想,而於近代廣為人知。又自從泰翁多次訪華講學,接連邀請了眾多近代中國文化史上的名家蒞臨,伴隨著張大千、葉淺予、徐梵澄、游雲山(曉雲法師)等多位藝術、文學大家陸續到訪,這裡除了原音譯之名外,也被雅士們稱為「寂鄉」,一個別致且意味深長的稱呼。
絕大多數漢語系讀書人,受固有的人文教育與儒釋道三大傳統思想影響,總覺得孕育發展自印度之佛教,推崇寂靜為樂,根本價值以安詳、平靜、和諧為依歸。因此,很自然地將印度的整體文化傾向,類比性地傾向於這種清穆、恬淡而凝重的風格。
這樣的聯想雖然合理,卻難免忽略了實際發展中風土民情的自然景況,以及近當代典型人物自覺耕耘的努力。
據我近來訪學於該地,住在湖濱,悠遊於這片泰戈爾筆下不時出現的場景,讀書其中,並同步進行手頭上的研究工作,兼用圖書館開館、閉館的早晚空檔,漫步在聖地尼克坦國際大學園區,藉由行腳體會泰翁昔日在此倡導教育的視角。特別是沿著湖畔,一個人從容不迫地往返於建築與原野,親自感受並仔細體會他所謂:「給全人類的孩子們以充分快樂與生活,特別是充分地融和在大自然之中的自由!」
單就泰翁故居周圍的實況而言,時有沿著草皮和大樹環坐的孩童們,享受著和老師親切互動的課程。偶或傳來稚嫩可愛的成群朗讀聲,雖非交響樂曲的歌唱,但卻自成一格,珠落清脆而悠揚適耳。甚至在不少人家的院落內,經常可以目睹已能跑跳嬉鬧的娃兒,僅在肚圍別起一條細繩,便開心裸奔於庭園的綠蔭之中。有時難免遐想:如果用塊紅布圍成肚兜在娃兒身上,豈不像極了《封神榜》中孕育自印度的三太子哪吒!
簡略說此行在聖地尼克坦的感受,最歡喜的莫過於當地仍然存在著一種人與人之間,親切而能彼此信任的氛圍。很自然地便呈顯在現代文明、交通建設、水電網絡與城市無異的寂鄉,但卻能使之包含在更大、更寬闊的綠蔭花草和森林樹木裡頭。不管是在原始農村常見到的牛、羊、雞、犬,赤身裸體四處嬉戲的孩童們,或下午時分成群結隊玩著板球的青少年與校園師生,在這裡觸目皆是,宛如華雨繽紛,遍湧出蘊含生命飽滿和諧的音符。
寂鄉,由泰戈爾的父親秉持?純粹地為了全人類的孩子們?的信念,而開啟的教育之路,從十九世紀末期,距今也不過百餘年歷史,但願力和智慧,眾志成城,典型猶然長昭於世,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標幟為重要的世界文明遺產。
這趟來往尼克坦的行程,雖然是搭乘火車,但由西往東,不也正走在法顯等先賢歸向故土的路途!
北宋傳教大師法天尊者,昔年從出家學法處的中天竺那爛陀寺,遠至漢地傳譯顯密聖典,曾在懷想故鄉之際,為其弟子們教導,一切佛果功德所成就的法身與淨土,乃是在「勤修於正道,菩提之分法」的過程中開啟,喧鬧與浮躁,勢必無法燈火相傳於古聖先賢的智慧之道;唯有遠離相關的障礙,調適好環境與身心,「寂靜眼等根,通達於法藏」,「開悟諸群生,增長於慧命」,才是「佛以大悲智,自覺覺於他」的長遠之路。
關心佛教教育的人們,對於智慧之路,當亦如法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