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Z企業事業體龐大，水泥、營建、沙拉油等，編輯屬於小事業體，又或者，連事業體也稱不上，因為雜誌多為贈閱，只有極少數的廣告帶來收益。

從打卡位置就能判斷部門位階。編輯群接近十人的打卡單，位於打卡牆下端，每天一早彎腰打卡，頗有為五斗米折腰的隱喻，人數繁多的財務部門隔著一長列矮櫃緊依著編輯部，常看到會計打開櫃子，面朝編輯部整理文件。

我與其中一位女孩常常對上眼。她身材勻稱、古典鵝蛋臉、長髮及肩。會計群至少有二十人，用同一套飲水機、同一間廁所，許多人見了又見，始終不曾打招呼。古典美女會計就不同，樓梯間或者中午覓食街頭，她看見我都會微微頷首，美編阿珠拉扯我衣袖，悄聲問我她是誰？不待我說，個性積極活潑的小牛已經搶著說，「會計部門的呀……」至於姓什名什，也說不準。

有一回碰巧先後打卡，我留心她放回卡片的位置，定睛一看原來姓劉。

不知道是否辦公煩悶引起錯覺，劉小姐起身整理文件時，眼神總會往我位置飄呀飄，有時候眼神交錯，我竟有種站立危崖的暈眩感，而她欲言又止神態，猶如釣餌，讓我一部分心神隨她起身，跟著蕩漾。

有一天停好機車，整理儀容放好安全帽，劉小姐正從慢車道走出轎車，記得她以前都是搭乘大眾運輸系統，怎麼今天有人接送？很難不互瞄一眼，她輕悄移開眼神。我沒有無聊到心痛，只是她的眼神讓人困惑。

打卡以後不久，轎車主人上樓，原來也在Z企業，而且無須打卡，顯是經理級以上的領導階層。劉小姐再次起身整理文件，極可能我是會錯意，她看的是外頭藍天白雲，我恰巧是擋在前面一棵搖曳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