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盛宜俊

那天，和以前的學校同事李老師電話閒聊，聽他說明年初就要申請提前退休。我感到詫異，因為印象中的他，是相當熱愛教學工作的，而且距離屆齡退休也才五年，為何他要放棄更為優渥的月退金？他無奈地回說，他真的很想等，但擔心父母沒時間等，才會忍痛做出這個決定。

李老師的母親是位女強人，在李老師和妹妹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擺攤，販賣五金之類的家用品。幾十年下來，她擁有了自己的店面，也有了可觀的資產，方能讓他們兄妹倆過著無虞的生活。後來在軍中官拜上校的父親退了役，也幫著做生意。在倆老胼手胝足的苦心經營下，店面愈開愈大，雖然也請了幾名店員幫忙，但有些事還是得老人家親力親為。只是父親九十好幾，母親也八十多歲了，他不忍心倆老如此折騰，才會興起提早退休接家業的念頭。

我好奇地問他，為何不勸老人家把店面收掉，好安心地頤養天年。他苦笑說，老人家念舊，捨不得這片辛苦掙得的家業，只巴望著他退休後能接手。但他知道，他們都在和時間賽跑，為了能讓父母親早點看到他繼承家業，只好忍痛提早結束熱愛的教學工作。

我想他算是幸運了，父母懂得尊重他，讓他能在三十年的教學生涯裡，盡情展現自己的抱負。然而如今父母都年老了，他是該做些小犧牲，好回報父母對他的期望。

導演李安曾經說過：「我從不教孩子孝順，只教他愛。在家庭中不應該有等級，而是愛和尊重。」我認為，孝順的原意並沒有和愛、尊重有所扞格。孝為奉養和關心父母，順雖有順從之意，但不該出於盲目。李安導演的話是希望父母懂得尊重孩子意願，不要強迫孩子接受自己不當的要求。

李老師的父母，寧可挺著年邁的身軀，守著辛苦建立的家業，也要讓孩子們能在心儀的職場上盡情發揮；孝順的李老師，在父母愛的照拂下，也懂得感恩和回報。我認為李老師的作法可說是理中帶情，更顯得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