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湯崇玲

颱風天，牽著女兒小手走在兩棟大樓間，風雨中頭頂傳來根莖撕裂聲，霎時不知該進該退，遲疑了一秒連忙衝進騎樓，下一秒就聽到盆栽在身後落地碎裂。想想這次地震亦是如此，同樣一秒鐘，有人得救，有人喪命。

時間，以如此驚心動魄的姿態支配我們的日常，它到底在對我們說什麼？

王定國〈神來的時候〉不同於其他作品沉鬱哀傷的調子，以幽默口吻揭露平凡四口之家面對浪蕩子叔叔的困窘與溫暖。叔叔一登場就不同凡響，拉著長長的哀嚎跪地蠕動爬進靈堂，眾人對他都驚懼萬分，只有趕他出門的祖父在遺照上「對他笑著，已來不及闔嘴」，而這一場小波折竟誤了封棺「吉時」七分鐘。

故事的內容很簡單、敘述也很精彩，兩侄子為挽救因失戀而自暴自棄的叔叔，偷偷到他落腳處種下菜苗，想像叔叔驚訝地瞪著突然冒出來的一片綠油油，想不出這世界還有誰會願意為他種菜，「只好坐在那裡聽著雨聲打在那些菜葉上，這時候說不定他就會開始思考，想到自己的這一生，然後眼淚就掉下來。」沒想到假想的劇本成真了，甚至超過所想，叔叔不但歸功於神、信了耶穌，徹底改頭換面，不久又因肺癌手術贏回初戀情人的芳心。

大逆轉的劇情、人定勝天的公式，敘述者有意無意地嘲諷基督信仰，所謂的「神」來了其實是「人」來了，善良的是人、行善的也是人。然而，有趣的是作者卻如神一般花了相當巧思來編織「天時」：當初恨惡叔叔的，竟因一場失戀而能同理進而採取行動；明明都要跳河了，卻又莫名思念起圍巾上的溫情，故得見一畦綠園圃，天時與地利俱足，男主角「不得不相信那完全就是神的旨意」。

儘管王定國在創作上相當謙卑自抑、絕不濫用作者權力，但是在小說世界中，寫作者的確就像神設計一切、鋪展一切。反觀現實世界，人們喜歡以「偶然」來解釋事件的發生，藉隨機的浪漫淡化面對天地的無知無助與蒼茫悲涼。

但光是想到人體三十多兆個細胞，遠比銀河系恆星還要多、還要龐大複雜的細胞組織，彼此間竟能和諧順暢地配合運作著，就不禁讚嘆造物的奧祕，更遑論井然有序的四時遞嬗和各種人事物的奇妙安排，誠然有一位在世界背後擘劃全局、精心鋪排的神。

《傳道書》三：一所言：「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物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拆毀有時，建造有時；哭有時，笑有時……神造萬物，各按其時成為美好……」很多人以為是宿命論，但是希臘原文的「時」除了指時間，更有「機會」的意涵，每一個時間點都可以是機會，都有其目的，都可以選擇良善與美好。

我們都期待神來的時候帶來大神蹟，但耶穌的最大神蹟，就是選擇不行神蹟地任由人將他釘在十字架上以成就偉大的救恩。因此，當叔叔爬進靈堂時是神來的時候、絕望到想跳河是神來的時候、肺癌是神來的時候，甚至最後叔叔的車禍死亡也是神來的時候，君不見叔叔的情人因盼望重生團聚而堅強地活著！

吉時，永遠不會被耽誤，關鍵在於我們有沒有信心的眼睛、能不能做出信心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