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胤霆
年前某夜和父親通話,他叮囑我去迪化街採買些年貨帶回家,一旁的小姪兒也嚷嚷著請我帶Switch回去,他要打電玩。父親向來反對小孩太早接觸3C產品,自然出言制止,小姪兒為此哭鬧不休,我費了番唇舌才穩定住他的情緒。
安撫小姪兒時,想起如今大部分學生偏好電玩的程度,正是這樣的──電玩即生活;有電玩,才有樂趣。倘若我在學生寫作前要求,內容不可跟電玩相關,立刻會收穫滿室哀號:「不能寫電玩還有什麼可以寫?」又或者每當問起如何安排假期,十之八九是:預備整天和朋友連線打電玩。收假後詢問假期過得如何?這兩種答案占據多數:沒日沒夜地打電玩,太開心了;爸媽還是不讓隨心所欲打電玩,放假比上學還無聊。
一年年下來,我心知肚明,這實屬都市小孩日常,只是仍免不了叨念:「只有電玩的日子才乏味吧!多跟周遭的人事物玩耍呀!」他們總滿臉不以為然,我則會說出古代孩子們的諸多遊戲,提醒除了電玩,日常還有許多可能。
春日午後,可以在草地上追逐風箏。清代高鼎〈村居〉(一作〈風箏〉):「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散(一作「放」)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描繪暖陽下,黃鶯在樹梢飛躍歌唱,提早放學的學童,踏著細軟的草地,趁著春風吹拂,讓風箏一只只飛上青天。孩童和鳥兒共享一片天空,天地間充滿他們的嬉鬧聲,顯現春天的生機活力。
時序漸入初夏,玩鬧的場域與夥伴就更廣更多了。宋代楊萬里〈宿新市徐公店〉:「籬落疏疏一徑深,樹頭花落未成陰。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寫出天氣暖和,但綠葉尚未濃密成蔭前,孩子們歡快地撲捉小黃蝶,當蝴蝶閃進一旁的黃菜花田中,就因著保護色逃過了追捕。這是孩提時,夏天的優游恣意。
至於秋光,最難忘是和蟋蟀的嬉戲。宋代葉紹翁〈夜書所見〉:「蕭蕭梧葉送寒聲,江上秋風動客情。知有兒童挑促織,夜深籬落一燈明。」江風吹過,梧桐沙沙,蕭索寒涼的夜晚,最易引人愁思,詩人抑鬱失眠的同時,屋外的兒童卻興致高昂地提燈捕捉、逗弄蟋蟀。兩相對比更顯孩子的無憂無慮,讓人懷念童年秋夜簡樸的戲耍趣味。
即使天寒地凍的冬令來到,也毫不擔心無處遊玩,因為還有不受時間、地點、季節限制的偶戲可以取樂。元代姬翼〈鷓鴣天‧造物兒童作劇狂〉裡:「造物兒童作劇狂,懸絲傀儡戲當場。般神弄鬼翻騰用,走骨行屍晝夜忙。」刻畫小孩子熱衷創造角色、劇情,提著木偶,不分日夜搬演得如痴如狂。
在詩詞、小說中,還記錄著騎竹馬、戲水、鬥草等許多遊戲。古時沒有便利、炫目的電子產品,孩子們隨著環境、季節不同,反而有多采多姿的玩樂方式,根本不會感到無趣。
時至今日,居住在高樓林立的城市內,能活動的腹地少了,也因保育觀念倡導不應捕捉生物來取樂,但我依舊希望孩子們可以適時走出屋宇,到河濱、公園、生態園區等地,多接觸、觀察大自然與人群。放遠目光,更有機會培養觀察力、想像力,學習尊重萬物,也才能體察到,離開電玩,生活更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