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樂寂

「真能吃？」豫亭瞪著手上削好的甘蔗，一臉狐疑的問。我忍住笑意：「可以的，請試試！」

這根甘蔗不知如何掉在路旁，頭尾切口都還新鮮，扒開稀鬆的蔗葉，青白色的蔗皮猶裹著粉，節間甚長，看起來有點可口。順手撿起當拐棍，到家費老大的勁削皮，畢竟不是一般當水果吃的紅甘蔗，皮太硬了，手落刀起僅剩一截，正是如此，倏然記憶起幼時削甘蔗的經驗。

豫亭遲疑地送入口，嘗試咬下：「哎呀！真硬！」隨即遞回給我：「不想為了吃甘蔗看牙醫。」我接過手也試著咬咬。哎呀！果真咬它不動，是歲月動了我的齒牙，或是歲月老了甘蔗？

幼時最有好感的甘蔗品種是杉壹零。母親第一次從成綑蔗葉中抽出細細長長的甘蔗，我嫌它太細了，還是姊姊手中那根粗粗胖胖的甘蔗看來更好吃的樣子。母親安撫我說，巧巧人都知影愛吃杉壹零啊。果真，不用動刀，從切口處一咬一撕，就可撕下長長的蔗皮，又清又甜。以致隨後數年只要吃到甘蔗，就浮起母親當時說起杉壹零尾音上昂加個啊字，彷彿說的是「雲州大儒俠」那樣的人物。

母親口中的「杉壹零」是哪個品種？疑問常在心中，卻從沒認真求解答，直到很後來才看到資料上說：NCo:310是一九四七年引進推廣的蔗種，民國四十二（一九五三）年至六十年這十八年間，國內近百分之九十五的蔗田都是此品種，表現卓越。原來我初嘗美味時，已是它叱吒風雲的尾聲了，各樣甘蔗品種接連紛紛上場。

「杉壹零」，都怪這詞離母親的閩南口語太遙遠了，才讓我對它有清瘦大俠的聯想。

手中這截咬它不動的甘蔗，肯定是數十年來基於種種考量改良而來的品種，重點不在可以直接啃咬。不過既然費勁削了，索性多拍兩下放入鍋中，為清湯寡水加點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