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藝人陶大偉有個經典綜藝短劇。他飾演鄉巴佬走進鐘表店，看了看嶄亮櫥窗，終於鼓起勇氣問，「老闆，手表一斤賣多少錢？」阿吉同學左手腕那只表，約莫半個拳頭大，雖知手表不是秤斤論重，但長得虎虎生風，說是秤重買來，我也相信。

阿吉坐我左邊，我們養成報時默契，快下課了，或者課程悶怎麼也難以安坐時，阿吉手腕擱放桌沿，我偏頭一瞧就知道還要再熬多久。現代人鮮有人不知道時間，手表、手機、運動腕表都能報時，但擁有一只手表是我國中時，求而不可得的物件。所以阿吉說打算把表送我，我驚訝又歡欣，「這怎麼好意思啊……」他說，我把玩他的表時，珍惜又不捨深深打動他，「而且我還有別的表啊！」

他愈是慷慨，我愈不好意思借表賞玩。我借來表時，便盯著秒針、分針與時針，辨識秒針走了六十下、分針真否移動一格？有沒有遲疑或作弊？我還表時，感嘆這表真是分秒不差。

阿吉脫下表，掄給我，「拿去拿去啊！」我再客氣就不像好同學，猶豫間就要顫抖伸手，阿吉忽然說，「不然等考完聯考再給你？我也習慣讓它報時。」這一來，聯考於我雖是大禍臨頭，同時也是大囍，用力點頭。

聯考過後，導師待我們猶如陌生人，她扛了三年的責任終於可以放下了，進來教室，面對高中沒考好的同學，怎麼轉考高工，已經提不起熱情。沒考好的阿吉這回坐在我右邊，不洩氣地做著筆記。課後輔導是否該坐滿一堂課，沒有人知道，阿吉知道我內急，他看了看表說還有二十分鐘下課，「你去上個廁所，很快回來不要緊。」

人生三急這事，導師該能諒解。我花不到五分鐘便回座，而坐隔壁的阿吉，不知何時收好雜物，已走得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