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國文科老師習慣挽起頭髮，隨意用只髮簪串著，濃密頭髮靜止如花朵，從後頭瞧，弧度與髮流更好看，一朵盛開黑玫瑰。老師未必為了好看，只是天氣太熱，挽起而露出的頸項，汗水如珠玉；我坐在教室中，怎麼樣也無法靜心，期待架在天花板的電風扇，快點轉向我，寥寥幾秒也可稍稍解暑。

熱天課堂上，拚搏的不只聯考逼近，而是汗臭圍繞，尤其體育課後，燥熱身體忽然安座，每一個人都成了悶熟番薯，老師好幾次掩住口鼻。

學霸葉同學坐旁邊，大小考試都第一名，且與第二名有相當落差，專心寫著筆記。不知道膚色與汗水流量有無關聯？他的蒼白額頭乾淨得很，還是他秉持老師掛在嘴邊的「心靜自然涼」，整個人如一朵蓮，而我與其他人自然就是那一堆汙泥了。

陶淵明愛菊、世人偏愛牡丹，周獨愛蓮，不蔓不枝，香遠益清。老師談到這裡時，推了推眼鏡，皺了皺鼻頭。我也跟著擺正眼鏡，鏡框因為汗水以及油膩，快要跌下鼻梁了。戴眼鏡是讀國中的代價，明明書沒讀多好，眼鏡倒是戴上，人家葉同學長年第一名，也沒有變成四眼田雞。我一時閃神，沒跟上老師講解速度，眼巴巴望著他。

葉同學看見我求救眼神，指著行間某一處，我再度跟上老師，而她正巧從座位間走過去，回到講台上。她的眼鏡也快溜下鼻梁，拿下眼鏡，從口袋掏出眼鏡布擦拭。我瞬間感到涼意。老師雙眼凸出，渾似半個眼球懸在眼眶外，長期戴眼鏡、而且度數嚴重，原來會讓眼珠長成魚眼一樣。

周敦頤非常無辜，往後只消有人提到他，他跟著長有一副魚眼，在我的國中課堂上，一起等待風扇，把我們都吹成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