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葉同學獲得孫導師偏愛，課堂間，孫老師敘述奮鬥事例，眼神看向全體同學，但我們明白，那是講給前幾名的學生聽，尤其是葉同學。幾次例外是作文課，我小心翼翼接下作文簿，還沒回到坐位，背後響起讚賞，「吳同學擬人法新詩，寫得很好。」

葉同學沒有獲得讚美，嘴角抿緊，大家課後借閱我的作文，他也不屑一顧。我喜歡作文課，寫好、寫壞沒有人會挨揍。

高中聯考逼近，開始倒數計時，值日生沒有忘記每天刪減，三百、一百，很快變成雙位數。最後六十天，學校進行放學後課輔，尤其前段班，錄取率攸關校譽，孫老師叼念的時間更長了。

一個昏昧傍晚，窗外早蟬開始鳴叫，氣溫潮溼，學生服背後幾道油膩，明明都坐不住了，都堅守崗位揮筆作答。絕對不是我開的頭，該是坐在最後幾排，幾名資優又頑皮的同學，回頭一看，他們竟然觀摩彼此考卷，用氣音小聲討論。公然作弊哪，但因為是晚自習、不列入成績，作弊帶著點戲謔。

氣氛往前渲染，我也學著他們東張西望。作弊著實是學問，我已經如此明目張膽，也沒看出什麼名堂，倒是搞笑詭異，大家都摀嘴避免笑出聲。

我沒有留意到蟬鳴忽然停了，待警覺空氣凝固，孫老師氣呼呼站在教室前門，「作弊的人起立！」我站起來時，笑容還沒有收斂，不知道倒楣還是常年成績倒數，已是眼中釘，老師飛快走近，「作弊還敢笑……」

「啪」一聲，我挨了這一生唯一 一記耳光。大夥是蟬，都安靜了。下課後，葉同學率先離座，同學們陸續離開，我站了一刻鐘或者更久，才忍住淚水。隔天才是考驗，我坐在位置上發呆。有人走近輕拍我肩膀，接著一個、兩個，七個、八個。

我趴在桌上，肩頭顫抖，聽到遲來的蟬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