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十八年,揚雄逝世。
最初,西漢王朝十二任帝(成帝)劉驁時,揚雄當宮廷禁衛官,派駐禁宮宮門(黃門),跟王莽、劉秀(劉歆),一起供職。新王朝建立,揚雄以前輩資格,被擢升當國務官。揚雄對權勢看得很淡,只崇拜古人古事,喜愛儒家學派道理,打算用文章使自已留名後世,於是撰寫太玄一書,討論天地人三方面綜合關係。揚雄發現其他學派的學說,多詆毀儒家學派的聖人,雖然都是小節,但最後可能破壞儒家學派的基礎。
當時,常有人向揚雄提出問題,揚雄都一一回答,遂收集成書,定名《法言》。只求內省,不向外宣傳,因此不被當時人們注意。大司空王邑、農林部長(納言)嚴尤,聽到揚雄逝世消息,問桓譚說:「你常稱道揚雄的著作,不知道能不能留傳後世?」桓譚說:「一定可以,可惜的是,你我都無法看到。因為人之常情,對眼前的都很忽視,對遙遠的都當成寶。大家看到的揚雄,官位這麼小,地位這麼低,容貌這麼平庸,沒有一點動人之處,所以瞧不起他的著作。從前,李耳把他的虛無思想,寫成文章(《老子》),抨擊禮義,喜歡它的人,還以為價值超過儒家的五經,上自西漢王朝文、景等君王,下到司馬遷,都有這種看法。何況揚雄,文章內容十分深刻,但所發議論,卻不違背儒家學派的聖人,將來一定超越他們。」
揚雄的學問和見解,到底如何?經司馬光不斷引用他《法言》的結果,《資治通鑑》讀者,當不陌生,自會判斷。
揚雄當時的處境是:官位太小,地位太低,以致連他的著作,都受到輕視。勢利眼之輩,缺乏鑑賞力,才有「遠來和尚會念經」的觀念。古時候只有縱的關係,於是媚古。十九世紀後又有橫的關係,於是媚外。連耶穌都不得不感嘆:「先知在本鄉本土總是受不到尊敬。」
鑑賞能力一旦隨著政治市場的價碼起伏,便無法獨立。結果當然造成一種反淘汰,官場中的歌頌,往往正是小民的憤怒或不屑。官是一個標準,民又是一個標準。民的標準被政治市場漲跌的巨棒擊破,得不到公正的肯定,長此以往,民族的靈性和生機就奄奄一息。所以我們必須做到:只問對方的成就,不問對方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