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東培哥一點邪氣都沒有，笑開時眼珠子都是光，可「東」字特別，我總會聯想起金庸筆下東邪黃藥師。

作為房地產企畫經理，他的氣質不具備殺傷力，溫和很容易在兵戎相見的金權對峙中，落居下風。他無意改變氣質，鍛鍊知識成為自己的將軍，假日不放棄自修，房產法令、企業經營，一本厚過一本的書籍圍繞，辦公桌如同城堡。還有別人可以組成先驅部隊，遠赴台中、大肚等地考察，他卻走近我，「小吳，下周有沒有空，一起去玩？」有沒有空是虛、一起玩也是假的，我一個菜鳥只能是順風草。

他把一箱資料跟簡易行李扛上汽車行李箱，我拎著的手提行李則滿是衣服，一車兩人台北出發，不直接到旅館，而是四處訪談建案。晚餐後，我想可以休息了吧，他瞥見房地產招牌，停好車子，再一次走進招待中心。

很少同行入夜後來訪，業務人員驚訝兼嫌惡。東培哥問我一天察訪的感想，我說台中人不愛大樓，偏愛透天厝。「還有嗎？」還有什麼嗎？他補充，居民們且偏愛三代同堂，指出哪幾個業務友善，一口氣說了七八位，如果姓名與特徵對不起來，依稀喉中有魚刺，車停路邊，打開資料仔細看過。

他訪談時，停停寫寫的除了建案特色，還有人的備註。老闆吩咐他，看房子也要看人，順利獲得台中大案子，跑單幫的業務員就是他要吸收的左右翼。

東培哥把旅館不大的桌子布置成戰鬥隊形，「小吳先睡，不用管我。」我趁他沐浴時瞄了幾頁，其中還提到我，「小吳不錯，觀察力挺好。」難道這是他的邪惡，知道我會偷瞄。

我向來淺眠，但東培哥夜裡閱讀，書頁窸窣，彷彿我的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