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含氤

逛香舖對我來說是到京都的儀式之一。我不逛服飾店、不逛藥妝店、不逛電器店，但無論如何一定要去逛老香鋪。

京都有間老香鋪——豐田愛山堂，在京都祇園，專賣香及香道具，與藝伎舞伎出沒的花見小路只隔條街。這家店香品不如松榮堂那麼多，但該有的一點也不少。室內敞亮雅致，商品擺放簡潔寬綽，不紛不亂。

我覺得這家店有一種低調的驕傲，不僅是店家的裝潢擺設，還有它每周的營業時間也比其他家短。記得有一年去，不知是什麼節日，竟然店休三天，真令我震驚，畢竟別家香鋪幾乎都全年無休呢！那時望著緊閉的大門很是頹喪，因為我是專程繞路到祇園買香的。不過既然遇到店休，對買香這事不容將就的我，也只能三日後再去。因為那次的經驗，也讓我之後每次去都會先上網查詢營業時間，以免又白跑。

還有，它不像其他香鋪有退稅服務，大概也是因為這家的顧客以日本人居多，我有幾次在店內看見當地老太太，有的穿常服，有的穿和服，不論穿什麼服飾，走起路來都溫徐有致，她們總是買好幾盒同一款的香品，不閒逛不試聞，而是直接告訴店員數量，可知是常客。

我喜歡豐田愛山堂的「富貴」，知道這款香，是從一位曾住在京都的日本作家書上看到的，後來成了我固定會點的香。關於「富貴」，我之前寫很多了，此不贅述。倒是前些時候去，新買了一款線香「歡喜」，味道比富貴更低調，更質樸，更耐聞，更有豐田愛山堂獨特的合香風格，沉沉穩穩，篤篤實實，一點也不譁眾取寵，花哨華麗。我覺得，這大概也可歸類於我說這家店「低調的驕傲」吧！

不久前某日收到我表嫂的短訊，那時她人在京都。她說：「在松榮堂沒有看到『富貴』。」我說：「得到豐田愛山堂才有啊！」

京都老香舖出品的每款香，確實只有在那家店才會有，我覺得這也是逛香舖的樂趣。

上一篇文章曾提到京都寺院幾乎都有獨門訂製香，而知恩院的專用香就是豐田愛山堂製作的。

另外還有一家山田松香木店，也是我會去的老香舖，它位於京都御所附近，相比豐田愛山堂，那裡稍微偏僻些，而且在一個尋常的小巷裡。這家店對台灣人來說可能比較陌生，但它在日本香道界的地位不容小覷，同時也是中國香業人員最喜愛的香舖之一。

看店名就知道，這家店主要以香木原料為主，例如伽羅、沉香、白檀。不過對如我這般的普羅大眾來說，還是以線香為主要購買的商品。我很喜歡山田松香木有一系列的生活線香——「華洛」，剛開始是被這名字吸引。因為「華」，是花；「洛」指的是洛陽。命名「華洛」，很有古意。

這大概是京都人獨特的歷史情感吧！千年前京都的城市設計上，很大的程度參考中國唐代長安與洛陽這兩座城。他們將東邊的左京區稱為洛陽，西邊的右京區稱為長安。後來因為稱作長安的右京區在古代溼地比較多，較為潮溼，以至於這一區慢慢沒落了，長安這個名稱也不再使用，因此流傳至今，僅留下了左京洛陽這個舊稱。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常會在京都看到「洛陽○○學校」、「洛中○○寺」，甚至還有「洛陽三十三所觀音靈場」來泛指京都主祀觀音的佛寺。所以簡單地說，就算是今日，京都人還是會以古稱「洛」來代指這座城。

「華洛」，指的是京都花開滿城的時節，表現出由古至今生生不滅的自然之美，這是多麼自豪的文化情感。「華洛」系列有四款線香，分別為：沉香、白檀、青蓮、清風，這四款中我最喜歡沉香。華洛的沉香，典雅有韻，寧靜大氣，像開在雪地裡的茶花，皚皚白中一點紅。

山田松香木店還有一款白檀香膏，香味含蓄淡雅。我常在早晨抹在腕上，翻書頁時，隱隱一陣香縈迴方寸間，雖然只有自己聞到，也是令人欣喜的事。

京都還有其他老香舖，像是鳩居堂、薰玉堂……各有專精，各具特色。逛這些老香舖，雖然同樣是購物，卻有著尋溯文化歷史的意味在其中，讓買香逛香舖，成了一件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