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月鳳

小時候鄰村的地勢較低，有兩窩泉水窩夾在稻田間，冬暖夏涼，媽媽偶爾也會提著整籃衣服去洗，我像小跟班，小心翼翼地走過田埂，蹲在旁邊，邊玩水邊洗小襪子，然後看到媽媽的手在石板上戳洗衣服時，夾雜著肥皂泡，偶爾發出嘰嘰的聲音，非常羨慕，我心中暗自期許自己有一天也能有如此神功。

可惜等我學會，已經有洗衣機替代，只偶爾故意在女兒懷舊設計的洗衣槽，用手洗衣，找尋那久違的幸福悅音。

小時候還有一種聲音是村子裡小孩最喜歡聽到的，就是麥芽糖的叫賣聲。

不是人發出的，像是用竹子做的響板，除了勾勾的敲聲還夾雜旋繞聲，聲音不大，但是小孩就是聽得清楚。聽到時，大部分的小孩就會開始找零錢、或央求大人，而我常是找削了幾天的竹棒，然後奪門而出，再以物易物換一朵金色麥芽糖。有些孩子沒錢、沒貨，就只有乾瞪眼的份，無奈任由幸福漸漸遠去。這滋味，我也嘗過！

電視不普及的年代，人的聲音彌足珍貴，祖父餵貓時會發出口中仍吃著魚骨的聲音，然後夾雜著喵！喵！聲，他那肥肥的棕色虎斑貓就會從沒料到的地方鑽出來，先是依偎腳邊，然後才低頭就碗，那是屬於貓的幸福聲。

相同的，我們也會聽媽媽的吆喝聲：「轉來吃飯喔！」大家才會結束遊戲，回家洗澡、吃飯，奇妙的是，即使很遠，還是能從聲調、方位、語氣分出是你媽？還是我媽？那是屬於村莊孩子特有的幸福聲音。常是此起彼落，好像在比誰家早開飯！

那天，兄弟姐妹相聚，獨居的大嫂，兩個兒子都在國外，吃完飯，她就搶著要洗碗，大家聊天之際，突然傳來一陣大把筷子搓洗的聲音，大姐說：「好久沒聽到這種聲音了。」是啊！以前的家常便飯，卻是現在的稀罕，大把筷子是豐衣足食、人多福多的寫照，是子孫滿堂的幸福！

就像巷口最近夜間老是傳來娃兒的哭聲，大家都沒抱怨，反而是趕緊打聽或循聲道喜，或獻計獻策，一股希望新生的喜氣洋溢，街坊的空氣也增添了幾許幸福與清新。

那天上佛學研討課，有個五歲小孩，他是樓上幼幼班的小朋友，被祖母用機車載來，下車後他脫下安全帽，然後轉身雙腳併攏，雙手恭敬的送回帽子，頂禮祖母，然後說：「阿媽！謝謝！」我整天都感受那個畫面帶來的幸福滋味，清脆乾淨的童音，一聲「阿媽！謝謝！」不絕於耳，何止繞梁三日？

有歡喜心，則幸福的聲音，盡虛空遍法界，到處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