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不動聲色是人事官絕活，脣紅齒白，再稍微點妝一下，絕對以假亂真被當作女人。他讓我想起權傾一時的辜振甫，為國家粉末登台，人事官沒有那款舞台，依然袖口有風。

營部辦公室成分複雜，有跟隨國民政府撤退尚未退休的士官長、義務役與自願役軍官，以及士官兵。辦公室三十坪大小，桌椅緊密接連，官與兵的界線只有說話時分得出來。

官吩咐兵，直截下達指令，兵與官說話，凡事加上「報告」。

人事官拿公文到我桌次時，願意看見的人每一個都看見了，可除了我沒有人知道細節。我打錯長官名字，他不說話，用筆輕輕點觸。

藉故修理士官兵是軍官常用伎倆，何況送上門的把柄。我不張揚，把公文架上打字機，啪噠啪噠，重新打了一份。

剛到營部時，人事官慫恿我學鉛字中打，戲稱退伍後可以開間打字行。沒有人能夠預期電子化、數位化，徹底汰換它，但我能順利完成許多業務，中打非常關鍵。字盤顛倒，還得辨識跟撿選非常困難，我利用就寢以後時間練習，被長官認可，他們知道從此以後多了一位堪用的文書兵。

人事官看見我在練習，勸我可以休息了，我說再一會，而那一會兒發生許多事，保修官、後勤官以及資深士官都來了。他們不開大燈，守在電視前等著李居明領軍的中華英雄對戰強敵古巴。於是，我從盯著字盤變成一起看電視。

周末，人事官留守營區，問我打棒球嗎？當然打呀。可能為了慶祝中華隊打贏古巴以及我晒得黝黑，我的綽號變成「古巴」。

人事官帶頭喊我，其他人跟進，我從夜間打字變成白天打棒球，而球場上應對，再也不需要「報告」那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