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洪貞

鄰居陳姐送來一碗四神湯，溫溫的還四溢著特有的香氣，捧在手心滿身溫暖。我的思緒回到一年多前，在某醫院雙人病房中的一對父子身上。

那是疫情嚴峻的冬夜，醫院規定沒有特殊情況不能探病，只能一人陪病。時近凌晨，隔壁床九十多歲的阿伯，忽然大聲嚷著要喝溫溫的四神湯。他滿臉倦容的兒子看他難得有食慾，立刻下樓買回三碗（因外子還在禁食），希望我也能分享。

住院後一直在昏睡的阿伯，那一晚精神特別好，和兒子談古論今聊個沒完。雖然，他一再的表示，這輩子能吃到這麼高檔的美食，很高興很滿足，但是，他終究只喝了幾口湯就睡了。

阿伯的兒子告訴我，爸爸以前在私立高中當了四十年的訓導主任直到退休。因工作關係，接觸的都是叛逆期的青春少年，行為偏差又不喜歡讀書，對這樣的孩子他很在意。他認為，孩子本性不壞，反應快又有點小聰明，只是愛耍帥、愛面子，若能給予正確的導引，就不會誤入歧途。

為了讓孩子有信心，珍惜就學的機會，他省吃儉用的自設獎學金，只要不翹課、不遲到早退，成績比上次月考有進步，就有三百元。

他的獎金不多，訂的門檻也不高，考試不一定要高分，但是品行很重要，不能再犯錯，只要合乎條件就可以得獎，若是清貧子女就領五百元。或許這份「獎學金」對某些孩子來說，是一份至高無上的榮耀，於是人人都想爭取。一些原本愛逃課的學生，自動重拾課本，回歸教室認真學習。

孩子們有了目標，不僅成績慢慢進步，言行也漸漸走向正軌。當他看到曾經桀驁不馴、滿口髒話還叼著菸的孩子，變回儀容整齊的學生，心中的驚喜比起他們的父母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屆接一屆，數十年來曾經接受他幫助的學生很多，如今多是社會的中堅，他們也傳承主任精神，為迷途的孩子點上一盞燈。

當他說到爸爸曾有幾次因發不出獎金，還找外公借貸時，哽咽地淚流滿面，心疼爸爸一生連一碗廉價的四神湯都捨不得吃。偏偏今晚的爸爸很反常，居然主動想要吃，讓他很擔心，很害怕有萬一……

聽到老伯一生為教育奉獻的精神，我很感動。心想，他明天醒來時，我一定要向他深深一鞠躬，聊表對他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