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月鳳

那天小孫女問我：「你是大姨婆？還是小姨婆？」我們三姐妹，我排行老二，就像兒女小時候的疑惑：「為什麼有時候，我是人家的『大阿姨』，又是他們小表妹口中的『小阿姨』！」好不容易，長大了，搞清楚了。現在輪到小孫女又有相同的疑惑了。對著常常說要背我的小孫女，主詞受詞仍不分時，想必一時也說不清楚，就等她長大點再細說吧。

祖母林氏招贅祖父，所以她是村中最有權勢與地位的女性。我們從祖母姓林，在林家，對所有的鄉親，我們都需牢記並依著詳盡的稱謂表應對生活。若見祖母與人聊天，一時無法閃躲，必須趨前問候時，必須恭敬將稱謂一一說出，「阿祥叔公、阿妹淑婆、蘭英伯母、阿新伯母……」然後微笑行個大禮，才稱得上有家教。

至於母親那頭也是如此，外公家在山上，也是個大家族，母親的叔伯、姑姑或移居或出嫁，都在尖山小鎮做生意，做米粉、開布店、米店、賣雜貨等，所以母親常說，尖山大橋過後，整個市場或米粉街，我有很多的表親。

果不其然，高中畢業負笈北上念書時，參加大學的旅北同鄉會後，才三十幾人的聚會，竟然有兩位素未謀面的表哥來與我認親，那流行認乾哥、乾弟的年代，在好友疑惑的眼神中，我發誓，他們確確實實是我表舅的兒子。

「族繁不及備載」，幾個字，多半出現在訃聞中，而我福報很大，從小在祖母的調教下，族雖繁，卻能依序理出頭緒，對親屬表中詳細如樹枝狀的族譜科判圖，能一直留在腦海，所以小學考「親屬稱謂」時，我總是十拿九穩，不但嫁出娶進的不會搞錯，連姓名長相幾乎都能一併連結。真正體會什麼叫做：「沒有陌生人，只有還沒認識的朋友，或還沒比對認親的親人。」

稱謂與族譜，讓我學會不孤單，總覺得到處是親人，更加恭敬、尊重與疼惜身邊所有的有情，細細思維，廣結善緣才是人際交往的厚道之舉，畢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何況四海之內皆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