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思辨】試論木居士

文/龔敏迪 |2022.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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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龔敏迪

宋人張舜民〈木居士詩序〉:「耒陽縣北,沿流二三十里鰲口寺,即退之所題木居士在焉。元豐初,以禱旱不應,為邑令析而薪之。今存者,乃僧道符更刻。」永貞元年(八○五),韓愈遇赦,自陽山至郴州待命後赴衡州,途經耒陽鰲口寺,寫下了〈題木居士二首〉以後,有關「木居士」的思辨一直在延續。

葉夢得《巖下放言》說:「蘇子瞻在黃州時聞而喜曰:木居士之誅,固已晚矣,間乃有此明眼人乎?過丹霞遠矣。」蘇軾認為這位縣令是明眼人,比唐朝燒佛像取暖的丹霞禪師更勝一籌。可是葉夢得又說張舜民:「謫郴州過,詩以題於壁曰:『波穿水透本無奇,初見潮州刺史詩……若使天年俱自遂,如今已復有孫枝。』」「木居士」傳代,有其存在的理由,「至元豐初猶存,遠近祈禱祭祀未嘗輟。一日,邑中旱久不雨,縣令力禱無驗,怒伐而焚之,一邑爭救不聽。」這位縣令是經過祈禱祭祀,而沒能如願,這才不顧「一邑爭救」把「木居士」燒了,無奈「邑人念之終不已。後復以木仿其像再刻之,歲仍以祀。或曰:寺規其祭亨之余,以不能廢。」主寺事的僧人道符,重新雕刻了一尊,供人繼續祈禱祭祀。

韓愈的詩說:「為神詎比溝中斷,遇賞還同爨下餘。朽蠹不勝刀鋸力,匠人雖巧欲何如。」這是用了《莊子》:「百年之木,破為犧尊,青黃而文之,其斷在溝中。比犧尊於溝中之斷,則美惡有間矣,其於失性一也。」和後漢「蔡邕在吳,有燒桐以爨者,聞火烈之聲,知其良木,因裁為琴」的典故,溝壑中木做了犧尊成了美器;桐木經蔡邕之手,變成了著名的「焦尾琴」,身價自然不同於前。

「木居士」雖然「朽蠹不勝刀鋸力,匠人雖巧欲何如」,它卻是「火透波穿不計春,根如頭面幹如身」,已經具有被供奉的形象,有了「偶然題作木居士,便有無窮求福人」的資格,原因就在於不能「天年俱自遂」。

唐末羅隱的〈題木居士廟詩〉:「此中枯木似人形……四時黍稷薦惟馨,南朝庾信無因賦,牢落祠前水氣腥。」他感嘆南朝庾信〈枯樹賦〉以樹喻人,而無緣論及神像的意義。

韓愈「作此詩,疑自有意。其謂便有無窮求福人,蓋當時固以尸祝之矣」。自古就有「國之大事,唯戎與祀」之說,除了權勢者通過掌握祈禱祭祀的主導權,彰顯其高人一等的地位,人們也通過祈禱祭祀,寄托某種虛幻中的企盼和安慰,所以《紅樓夢》有警幻仙姑對寶玉說:「此即迷津也。深有萬丈,遙亙千裡,中無舟楫可通。只有一個木筏,乃木居士掌柁,灰侍者撐篙,不受金銀之謝,但遇有緣者渡之。」渡迷津,需要木居士掌柁的木筏,就是有所企盼和安慰。

《金剛經》說:「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丹霞禪師參透緣起性空的道理,在他眼裡,佛像與取暖的木柴沒啥區別。這並不是說他已經沒有企盼和安慰,他的企盼和安慰在於「自覺覺他」。

排斥佛道的韓愈在〈處州孔子廟碑附詩〉中說:「像圖孔肖,咸在斯堂。以瞻以儀,俾不或忘。」孔子像他也是要祭拜的,從神話傳說歷史化的堯舜,一直到孔孟的「道統」,為實現「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就是他的企盼和安慰,不同的企盼和安慰,也存在其利益打算而形成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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