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兆貴
楚文王病重,對卿大夫說,管饒因出於道義而時常冒犯我,為合乎禮法而時常違逆我,跟他在一起時會感到很拘謹,久不見面也不會想他;然而,他讓我受益良多,一定要在我活著的時候重用他。申侯伯這個人就不同了,凡是我想做的事,他都鼓勵我去做;我所喜好的事,他事先都替我安排好了。跟他在一起很安逸,幾天不見面就會想他,但他讓我失去很多,所以一定要在我活著的時候送走他。
從楚文王的臨終囑咐不難看出,管饒是一位敢於犯顏直諫的諍臣,也是一位立身清正的君子,跟他在一起雖然不太舒服,但於國事大有裨益。申候伯是一個投君王所好的佞臣,也是心術不正的小人,跟他在一起雖然很愉悅,但是對治國理政沒好處。
卿大夫遵照文王的託付,於是封管饒為大夫,給了申侯伯一筆錢財,讓他離開楚國。
申侯伯將要去鄭國,楚文王提醒他要注意,為人不夠厚道,卻又熱衷於權勢,就不要去魯國、衛國、宋國、鄭國。申侯伯沒有理會文王的勸誡而去了鄭國。三年後,申侯伯謀取鄭國大權,又過了五個月,因有圖謀作亂的嫌疑,被鄭人給殺了。
古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楚文王的臨終告白,算是亡羊補牢,猶時未為晚。畢竟楚文王還是有遠見,並能自我反省,警示後人,其中也透露出居高位而必孤獨的苦衷:要想做一個成就大事的君主,必須聽得進逆耳的忠言,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拘束;反之,若只想舒舒服服享受奢侈的生活,是很難成為事業有成的一代明君。
李商隱給出的答案是「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同樣的,凡成大事者,都必須處理好用人的兩難選擇,如果親近投己所好的奸佞之臣,則個人私欲可以得到最大的滿足,卻誤國害民;若重用耿直賢良的社稷之臣,就不能為所欲為、貪圖享樂,卻可以利國利民。正如諸葛亮所說:「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
作為古訓,「遠小人,親君子」的道理大家都懂,但在踐履上並不容易。特別是居高位的人,堅持一時易,貫徹始終難。君不見那些初登大寶的君王,剛開始時還能朝乾夕惕,遠離宵小;時間一久,如果會被那些阿諛奉承之徒包圍,逆耳的忠言也就聽不進去了,醉心奢靡,我行我素,耽於安樂,最後也會導致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