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素珍

國曆十二月七日，節氣來到「大雪」。雖然，身處台灣平地，要看到下雪是很難的，但隨著天氣逐漸變冷，讓人更容易感受到溫暖。

帶學生讀張岱的〈湖心亭看雪〉，一般人很難想像在冰天雪地的夜晚，作者獨往湖心亭看雪的興致；金陵客「湖上焉得更有此人」的驚歎，也說出作者隆冬雪夜巧遇知音的意外之喜；而舟子的喃喃自語「莫說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也讓我思考：我這一生又做過多少痴狂的事？

我曾在冬夜，獨自裁布、燙襯、鋪棉，用縫紉機車著三十八個筆袋，再手縫繡上全班學生的名字，一心準備著要送給學生的畢業禮物。在針與線的遊走間，常常一個不留神就扎痛了自己，像極了帶班的心情，總是想把每個學生都拉上來，卻常因心急、經驗不足，弄傷了彼此。

學生畢業十多年後，跟我分享他們一直珍藏著導師親手縫的筆袋，這樣貼心的話語一如冬陽，讓我心裡暖暖的。那時候的自己不知哪來的傻勁？現在回想，也有「還好我做了」的歡喜，不致留下遺憾。

而《世說新語·任誕》裡，王羲之的兒子王子猷在大雪夜讀詩，想起好友戴安道「即便夜乘小船就之」，但他「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這種「想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只在乎當下心情的率性，讓人莞爾。

王子猷「乘興而行、興盡而返」的瀟灑不羈，是讓常常固守框架的我羨慕的。希望我也有這種「想去哪就去哪」的勇氣，不要被太多繁瑣的計畫、準備束縛。很多時候，先出發再說，就算沒有達成目的，沿路遇到的好風好景，早已豐潤、充實了生命。

寒風吹起，熱騰騰的水煮花生也上市了，我的故鄉雲林種植的落花生遠近馳名。以前回外婆家，總能嘗到家鄉最樸實道地的花生味道。路邊小貨車的攤販堆煮著一丘花生，我嘴饞買一包，暖呼呼的，剝著剝著，「哺」著「哺」著，在外婆家大稻埕翻晒花生嬉玩的畫面又迴盪腦海。那時候的「土豆」嚼在嘴裡，香醇濃郁，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盡是外公、外婆和舅舅一家人對我的寵愛。

入冬之後，也是番茄正好吃的時節。

我曾嘗過番茄不同的滋味：小時候，喜歡喝媽媽做的番茄蛋花湯，我常用來攪白飯，捧著碗呼嚕呼嚕就可以把這「湯泡飯」吃光光。而我最愛的，是拿一顆潤紅飽滿又帶點綠的番茄，先咬一小口，塞擠進一顆話梅，再吸吮那溢出的番茄汁液，酸酸甜甜又帶著淡鹹的滋味，充滿幸福感。

家附近戲院門口的小攤販也賣蜜餞番茄，那讓人垂涎的小番茄夾化核應子，算是高級品。有一次看電影，哥哥和我分食一小包，小番茄在嘴裡爆開，再釋出酸甜的滋味，對孩提時代的我而言，真是人間奢侈的享受。

網路上說，大雪養生有「七宜」：「宜保暖、宜健腳、宜多飲、宜調神、宜通風、宜粥養、宜早睡。」我想，只要能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運動，諸事皆「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