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素珍

網路流傳一則笑話：一位太太發現丈夫的行事曆上，十一月二十二日標註著「小雪」，逼問先生那天要跟「小雪」去哪裡、做什麼？先生被問得一頭霧水。姑且不論是否真有其事，「小雪」這個節氣的名字的確很美。

我對雪的印象，來自小時候很喜歡的一部卡通《小甜甜》，女主角在寒冬雪夜被修女收養，從小在孤兒院成長。其中讓我印象很深刻的一幕，是長大後的小甜甜，在大雪紛飛的百老匯與心上人陶斯分離。那樣的雪景，對當時的我而言，夢幻浪漫又帶著淡淡哀愁。

一直到前幾年冬天，我第一次帶全家去京都自由行，才真正看到了雪。

記得剛踏出宇治車站時，一走下站前階梯，明明還有陽光，天空卻飄起綿綿雪花，輕輕的，柔柔的。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興奮地伸出手去接在空中飛舞的白雪，張開手轉圈圈叫著：「下雪了！」何其有幸，這抹茶的故鄉，竟以未曾見的白雪迎接我這個外來客，瞬間解除了初踏上異國旅程的忐忑。望著紛飛的小雪，突然懂了謝道韞的「未若柳絮因風起」，是真的。

小雪時節，我對詩人徐鉉所寫的「寂寥小雪閒中過，斑駁輕霜鬢上加」特別有感。年過知命後，晨起攬鏡，不免會因頭頂竄起的幾根白線有些傷感。有次上課正講得興高采烈，一個女孩突然瞪大了眼，我問她：「怎樣？」「老師……你有白頭髮！」我順著女孩驚訝的語氣驚呼：「嗚嗚……我老了！」那一堂課，就在我自憐「年歲已老，學生上課都不專心，只在乎我頭上白髮」的玩笑話中度過。

其實，我該慶幸的。或許是遺傳的關係，我擁有一頭茂密的長髮，髮色也算烏黑，半百年紀仍未染過髮，頗讓朋友們欣羨。但想想，我這滿頭青絲如果能隨著歲月轉成白雪，也是值得欣喜的。「世事萬物有盛衰，人生安得常少年」，能無災無病到老，是多少幸運的累積。接受自己會老去，正如四季運行般自然，也是一種成長蓄積的智慧。因為明天會更「老」，我更當珍惜每一個「這輩子最年輕」的當下。

踩著金黃的落葉，迎接「小雪」緩緩飄來的靜美。歲月總是匆匆，如抓不住的流沙；而人生的聚合，也似偶然的雪泥鴻爪。但，兒時的夢想、旅遊的驚喜、學生的笑語、家人的包容、朋友的鼓勵，都一一鐫刻在我的生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