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薇安

在夏天的酷暑下我們一邊走一邊喝，哭鬧與鼻涕就瞬間停止了。海風一邊吹，喝著滑滑的石花凍，身體很容易涼起來。

基隆人在夏天都會在地上晒棉被？朋友曾經一臉正經地問我。他說在來基隆的路上遠遠地看見奇特景象，在熱得冒煙的柏油路上像是鋪了一條棉被，走進一點看才發現是一絲、一絲鋪成金黃色的石花菜，正在炎炎的日晒下烘烤著，這是每一位基隆人都很熟悉的夏天風景啊。或許你也看到過，那看起來像晒棉被的景象，其實是在晒石花菜喔。

說到石花的品種，可以分為鳳尾、大本、小本三個等級，最高級的為鳳尾石花，她可是很挑剔的，僅僅生長在水質很好、湧流大的環境。在台灣的鳳尾石花生長的地方，是新北市淡水區的淺水灣一帶，一直到宜蘭的石城海濱，約一百公里的東北角海岸水域。這個地區有多樣的海蝕地形，非常適合鳳尾石花的生長和居住。鳳尾石花的味道很優雅、沒有腥味，相對地數量上也比較少，在價格上也是最貴的。

採集鳳尾石花的時間，在每年三月底到五月間，專業的採集者要穿上潛水衣到海底親自摘採。珍貴的石花拿上岸要先沖洗乾淨，再一一攤在地上曝晒。為了讓水氣充分蒸發，時不時就必須親自翻動它；在太陽底下晒一整天後，到了黃昏時分，再捲成一捆、一捆地收回。這樣的步驟必須連續做五至七天，一直到石花從暗紫色蛻變成金黃色，就算曝晒完成了。

在東北角海邊長大的小孩，對石花肯定都不陌生。兒時夏日，我們穿著夾腳拖鞋，臉上掛著鼻涕，又哭、又鬧地吵著要喝冰涼飲料，因為攤販們都在誘惑我們。小販們都在兜售大同小異的石花凍飲，用同樣透明壓克力材質做成的圓柱桶子裝盛涼水，裡頭漂浮很大一塊冰塊，以及裝得滿滿的小小方型石花凍。

攤販老闆會用一根長長的勺子，攪拌桶子裡的石花與涼水，然後盛上一勺再滴上幾滴新鮮檸檬汁，一起裝入透明塑膠袋，上頭插一根吸管，最後用紅色塑膠繩綁緊袋口呈現三角形狀。

在夏天的酷暑下我們一邊走一邊喝，哭鬧與鼻涕就瞬間停止了。海風一邊吹，喝著滑滑的石花凍，身體很容易涼起來。

現在看不見手提的三角形塑膠袋了，換成了塑膠杯上頭插入吸管，我的心中別有一種「不是滋味」，跟莫名的失落感。

換我來誘惑你

熬煮石花時，我喜歡放很多鳳尾石花，故意讓水的比例少一些，就像是「濃縮」的概念，以這種比例去煮石花，冷卻後會帶點黃色，呈現出透明果凍狀，冰鎮過後，在光線下看起來有著玻璃珠的晶瑩剔透，口感吃起來像果凍一樣。

我為了能在「海那邊」的夏天提供這一道甜品，早在前一年的冬天，就開始準備「糖漬甜橙皮」，好讓它的水果香氣可以和石花凍一起送上餐桌。糖漬甜橙皮的香氣，很容易在一瞬間就將我帶進度假的氛圍。把它們擺上餐桌前，最後會再灑上一些特調黃豆粉，就是我心目中最想要呈現的樣貌組合。糖漬甜橙皮、石花凍、特調黃豆粉，加上冰冰涼涼的感受，夏天會一盤接一盤吃，停不下來了。

海底下的世界，充滿了陰柔能量。鳳尾石花在水底下生長，活出一種柔軟的體質；當鳳尾石花上了岸，就回到陸地接收了太陽陽剛的力量。

所以，當你品嘗「海那邊」的橙香石花，一定不要太心急，留一點點的覺察。也許，你會感受到毛細孔正在呼吸——那海浪正在輕拍著你的腳，太陽正在輕吻著你的臉。

（摘自《在海那邊款待自己：料理會帶著你往喜歡的方向走去》，商周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