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盈君

早晨天空陰霾，街衢如常。

便利商店女孩今日眉頭緊鎖，往常她會玩手遊，熱情地又叫又吼，但今天靜若沉睡的種子，我問她怎麼了？她說生理期。

我說吃巧克力呢？她微弱回應：「那些對我不管用」。

我記得大學有位同學生理期時，曾痛得臥床，連走到教室上課的力氣也沒有。我未曾經歷過那種痛，父母把我照顧得很好，但是往往我從她人經歷的火煉，會深知現如今，眼前這女子正處不適。

我說：「那也只能熬過去。」

「是啊，幸好明天休假。」她答。

然而她的痛豈止第一天，她說每回都有三天的苦難。她又說以前工作很忙，忙到憋尿憋出如廁時排出血漬。我聽了駭然，這年輕的身軀。離開校園投入職場的我，也聽過血尿的事，朋友或上了年紀的同事，大概手邊的事一多，又少喝水，憋著憋著就存積一窩子的病苦了。

忙碌宰制。安頓身心健康是難是易？

日前我眼疾，醫師要我別太累，我把這話轉述給一位朋友聽，他告訴我：「要健康，其實很簡單」。想起「簡單」這詞彙，不就是餓了就好好吃頓飯、疲憊就休息，如此而已。但為什麼有時做起來難如登天？

記得有次朋友說起她的心願是好好吃、好好睡，那時我年輕，覺得此人胸無大志，人生在世應當該追求自我實現，然而如今回想，此話似乎是大智慧。

我離開便利商店，心裡仍念著那女孩，想想我在這街衢生活，冬雨紛紛的時節有年輕店員為我將故障的機車移到店裡維修，又想到每回將床套、髒衣送洗後，洗衣店的老闆看我獨自扛回家，便多次幫我送到家門口。這街衢瀰漫人情味。

我於是又走進便利商店，問那女孩：「痛到這地步，要不要我到附近早餐店為妳買杯溫熱的豆漿？」她說腸胃不好，不用了，但她還是謝謝我。我說：那麼請保重了啊。

那日天際略顯陰霾，三級警戒持續，有時我會想起朋友說的話：災疫不難度過，但人性中的自私會讓事情更糟。然而我想人畢竟是人，豈沒有黑暗面？只是若能選擇，若行某些善意對我而言如反掌折枝，那麼我願意實踐，畢竟社會上對我釋出善意者多有人在，我的生命也是這樣被烘得膨起的，於是願默然回饋。在大疫之際每個靈魂都在自勉度過，我也是，但更求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