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盛宜俊

兩個雙胞胎女兒，三歲前，白天由保母帶著，黃昏則由下班的我帶回去照料。回到家，除了幫她們洗澡更衣外，還得照看著她們，直到內人下班後，我才能安心地料理晚餐。即便三歲後，她們上了幼兒園，我依然做著相同的事；得等她們再長大些，洗完澡後能聽話地端坐在沙發上，靜靜地觀賞著喜愛的卡通節目，才不會再干擾到我做飯。

然而每晚臨睡前，我又得輪流拍著她們的背，哄著她們睡覺，每次內人想接手，兩個小娃娃還會哭鬧拒絕哩！縱使上了整天班已頗覺疲累，還得勞心費力地照顧她們，但畢竟是甜蜜的負擔，心裡也是百般的歡喜。

有時，帶著她們出外遊玩，一左一右牽著小手，姐妹倆就會雀躍地緊抓著我的大手，童言童語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興頭來時，還會嚷著要坐高高，把兩隻小腳夾在我的脖頸上，享受著居高臨下的快感。那些年，我和女兒們的感情相當親密，而我總會疼惜地摟抱、親吻著她們，只想讓孩子們知道爸爸有多麼愛她們。

然而長大成人後，我對她們的愛卻變得矜持起來，不再輕易表露出關心。有時，兩個女兒在我面前衣衫不整，我會叨念她們幾句，忘卻她們兒時包著尿片，在我面前嬉笑奔跑的可愛模樣；見到她們做錯了事，我也會不假辭色地立即給予糾正，不再像她們小時候一樣諄諄善誘。

漸漸地，女兒們和我有了距離，互動也少了許多。現在，內人變成了她們心情不好時傾訴的對象，或者遇到疑難雜症時的解惑者；而我在她們眼中，似乎成了鐵面無私的仲裁者，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絲毫沒有轉圜餘地。

前陣子，內人提醒我要多親近孩子，也要適時表達對孩子的關愛。當下，我深深反省，感覺得孩子們對我，似乎敬畏多於依戀。

那天，我和大女兒出外採買，正要過馬路時，我緊緊牽起女兒的手，猶如早年握著她的那雙小手，邊走邊囑咐她小心跟上。瞬間，她顯得有點不自在，因為在她印象中，已有好多年不曾有過如此舉動。

橫越馬路後，我依然捨不得把手放開，只想重溫過往父女間的親暱。這時，女兒突然開口了，一下指著我的頭，又指著我的肚子說：「把拔！您的白髮變多了，肚子也變大了，要注意身體喔！」

我苦笑著，眼眶有些溼溼的，然而心裡卻暖暖的，感覺往昔那個貼心的女兒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