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克全
朵思是一婉孌而堅韌的女子。由於溫婉與堅韌,她打敗了命運曾經的凌侮。每回見到她,我心頭便浮現出一行詩:「悲哀成熟在蘆葦清爽的呼吸裡」。那是她一首早期總題為「關於你」的詩,其中第二首裡的詩句。
在洛夫全集的發表會場,詩人王牌(王志濂)望著坐在另一頭的朵思,說:「她先生走得太早了。」我不敢接話,不想在這歡喜的時刻碰觸傷感的話題,但自己以前心中的微惑,自以為獲得了一解答。
中年斷絃之痛,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但她居然默默接受了命運的安排。這或許也是懦弱,也許也是冷寞,即使如此,長年的荷忍竟也成了堅強。
詩既是支撐其活下去的力量之泉源,也漸漸和她的現實人生彼此疊合,也竟反而把現實生命視為諦觀的對象——詩成了主體。誰又能說她的生命價值不比別人強呢?誰又能說她不比別人幸福呢?
「長長的甬道宿有暮靄的愁/陽光已收斂,在夜的星眸/靜默是鍵,是一股無比的暗流/在陣雨的迷惘過後/悲哀成熟在蘆葦清爽的呼吸裡」。朵思這首詩應是在寫一段在現實界未修得正果的情感。但文字隨即逸脫了詩人的制約,它指涉的向度更廣更深、更豐饒的意義。由於文字的助緣,傷痛竟成了另一種生之欲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