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孜寧

有一陣子，很喜歡自學各國語言，透過練習和比較，慢慢發掘並思考不同語言文字中的字詞邏輯。

像是很多人都知道的history──「他的故事」，就是歷史；還有我完全無法跨越自學門檻的西班牙文，很多名詞是有分陰陽性的，比如椅子、房間是陰性，地圖、報紙是陽性，中文裡，這些字詞全都用「它」一字帶過，苦記了很久最終還是未能成功。遇到這些充滿文化演進意義的狀況，真的需要高人指點！

即便從小聽到大的閩南語，也讓我常面臨時代演進的言語誤會。

過去經營商店時，隔壁鄰居阿嬤常會來閒聊。有一陣子她總問我：「恁頭家咧？」（你們老闆呢？）我也總是認真地回答阿嬤：「丟係哇啊！」（我就是老闆啊！）後來才知道，阿嬤是在問：「你丈夫呢？」

理解阿嬤的意思後，我又很認真地回答：「這是我的店，我先生不會來這裡。」然而每次阿嬤聽完我的回答，就悻悻然離開了。後來經客人提點，我才知道阿嬤的問話其實只是一句聊天的開場白，如同「呷飽沒」一樣。

有次跟朋友聊到這個口語上的誤會，他心有同感，說自己在採訪一些傳統產業時，也常遇到這樣的疑惑。明明掌管店內大小事務的都是女主人，但客人甚至是女主人自己卻常常稱呼男主人是「頭家」；即便是老客人，一進門也總是習慣性地直接找男主人諮詢，兜了一圈，最後還是得問女主人！

現代社會中，我們已經很習慣有女性經營者，或夫妻各自有不同事業的情形。不過，像鄰居阿嬤這樣的傳統長輩，往往還是擺脫不了從前的口語和習慣──凡事都要先問男性的意見。

當我倆對這個性別觀察感到疑惑時，突然想到，在同是以男性為主的傳統日本社會中，卻有一種大家都不會誤解掌管權歸屬的女老闆──溫泉旅宿女將（女性經營者），甚至這個職業還是女性專屬，由女兒或媳婦繼承。

據說，這是因為男性經營者不輕易露臉執行招待工作，最後索性演變為由女性繼承，從內外管理、員工訓練，到接待貴賓送往迎來等工作，皆由女將一手主導。而這份女性世襲的事業，甚至還必須藉由招贅的方式來維持傳統。

現在，這些討論的趣味性多過於嚴肅的平權概念，也正顯示，隨著時代更迭，很多語言詞彙所代表的性別意涵已逐漸消失，因而要窺探語言中的性別關係，也愈來愈困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