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雲英
他們三人同行逛街,小女兒總習慣性地緊勾著她的手,女婿則大包小包亦步亦趨尾隨於後。若有人問起什麼關係,她就狡黠地微笑介紹:「這我媳婦,那是我兒。」聞者莫不驚嘆:「你們婆媳感情真好!」三人忍俊不禁,會心一笑。
她原是堅決反對這門婚事的,因為小女兒比女婿足足大上一輪。
她生養兩女,好不容易盼來老三是兒子,卻在幼年得病走了。大女兒早早嫁到國外,小女兒乖巧聽話留在二老身邊,成了「黃金剩女」,卻在逼近不惑之年時突然帶回一個帥氣小子,令她錯愕不已。女兒年歲不小,難道不知該以結婚為前提嗎?那小子父母若知曉,肯定掀起軒然大波,這個「某大姐」未免差距太大。
那小子是別有圖謀或逢場作戲?還是玩真的?儘管他長得溫文儒雅,耳垂上有顆痣,和她那個無緣的小兒一樣;但她仍憂心忡忡,任憑女兒苦苦哀求,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把頭搖得跟貨郎鼓似的。老公力勸她不要有這種迂腐的觀念,但她寧可與他們父女為敵也不改初衷。
直到老公癌症復發,三個月後撒手,她一下頓失所依、心神俱瘁,那小子一直陪伴左右,做得比她親生女兒還多。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的心開始動搖。何況,她才剛歷經生離死別,深知人生一瞬,機緣稍縱即逝,這麼好的男子可不能錯過啊!朋友也在一旁猛敲邊鼓。
母女倆找個黃道吉日,一反傳統主動到男方家提親,換她對親家母展開三寸不爛之舌,說盡好話,極力促成這樁好姻緣。親家母為人亦爽快,考慮半晌,就很阿沙力地答應了,百日內完婚。
夫妻倆在尚無經濟能力置產前暫居她家,從此早晚餐都由女婿張羅,她樂得輕鬆。本以為左鄰右舍會對姐弟戀的婚姻投來異樣眼光,結果是她多慮了,一切如常,沒人大驚小怪,沒人指指點點,亦無須多費唇舌。
喪偶期間,她哀傷難抑,一想起老公就悲從中來,有時嚎啕大哭驚動小倆口,女婿特意囑咐老婆跟媽媽同睡大床,他自己則窩在房間的沙發上,從沒抱怨過一句。等到時間把所有悲痛都稀釋成雲淡風輕,她慢慢學習獨立,小倆口才重回他們的小天地。
沒多久,已是高齡產婦的女兒自然懷孕,全家欣喜若狂,這個家走了一個,遞補上兩個,老天對她不薄。她常誇口,女婿不只是半子,對她而言,是撿到了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