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與文學的對話》 阿鏜的古詞新唱

◎蔣理容 |2007.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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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中國古典文學是偏向人內心的描寫,應該沒有人會不同意,我們不是常說「詩言志」、「詞吐心聲」嗎?

唐末到宋興起的「詞」,更是集合了形、聲、韻、律之美感大成,將中國字的音樂潛能發揮到極致。就像是「莫道不銷魂,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李清照〈醉花陰〉)的婉約含蓄,或是「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蘇軾〈赤壁懷古〉)的豪邁奔放,無一不關心人生,參與人生,反映人生。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衹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李煜的〈虞美人〉詞,看來似賭物思人、見景傷情之作:看春花秋月憶往事;想故園在東風吹拂下該是鶯飛草長一片新綠了吧?但北國的明月令人只有不堪回首之嘆,那雕欄、朱顏,只怕夢中也難尋了,唉!無邊的愁緒也只能化為春水滔滔奔流而去……

然而,當我們知道南唐後主李煜在四十二歲時,寫了這首思念故國的詞而讓宋太宗震怒,以毒藥賜死,不禁令人唏噓喟嘆,這位才情不凡的中國一代詞學大家,在淪為階下囚後,不但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而僅僅為抒發內心深情,竟而賠上性命,付出極大的代價。

與李後主相去一千多年,居住南台灣的作曲家「阿鏜」,在一九九六年出版了一本歌曲集和CD酖酖《為古人傳心聲》,其中採用三首李後主的詞:〈虞美人〉、〈浪淘沙〉、〈烏夜啼〉,都是字字帶血、句句←淚的感人作品。

在「新故鄉台灣」,友人們所熟悉的阿鏜印象,是一位質樸、誠懇的人,無論開口說話或執筆為文,都流露出一股文人氣息,待人親切又常常笑意盈盈,很難想像他曾經歷過大陸的「文革」災難,相對於今日的寧靜淡泊,大概是阿鏜人生的另一番境界吧!

阿鏜,就是黃輔棠,一位知名的小提琴家、作曲家、教育家,一九四八生於廣東番禺。與他的同鄉前輩馬思聰一樣,在文革期間曾冒殺身之險,遠涉重洋到了美國。「思國悲國的情,如潮如火的電……」(引自〈阿鏜歌後記〉)道盡了淒楚悲涼的去國懷鄉心境。

也許就是這種心境,使他更深沉的體會了李煜,以一個原本充滿才情的君王終成降國之罪臣,那種何止是天上人間的失落、有國難歸的苦楚,在《為古人傳心聲》這本歌集中,阿鏜自心底激盪,從筆端渲染,終於在歌樂之中匯流。

曲子的前半段旋律極美,三拍子起伏流動間刻畫出內心的悲痛,那種不堪回首又必得暗自咀嚼的悲痛;「雕欄玉砌應猶在,衹是朱顏改」歌詞,重複了四次又是四四拍,好像簡單的模進,其實層層推進速度也越絞越緊。

一問一答一問一答的扣人心絃,直到醞釀出「問君」這一句,旋律與伴奏一起達到滾滾東流東逝水的磅礡感,滿腔的鬱悶愁緒傾瀉而出,再一次「問君能有幾多愁」主旋律舒緩一些,鋼琴伴奏也在波潮似的琶音奏之外,由低音部彈出「春花秋月何時了」的主題,呼應「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譜出一曲「交響詩」般的音樂藝術。

作曲家藉古人詩句抒發自己的情懷,凡深刻體會的、切身深感的詩詞,所譜成的音樂也感人至深。

與當代的一些名家比起來,阿鏜的作曲手法並不大膽新銳,但是旋律上口、優美,非常吸引人;尤其古式音階的運用加上現代化的美感,使他的音樂宜古宜今,更有古典風格的韻味。

自二十世紀初,中國藝術歌曲受西方藝術歌曲的啟發而蓬勃發展,作曲同時要關照到中國文字的「語言旋律」時,難免有綁手綁腳的困難,所幸當時中國作曲家們都有極深的國學造詣,不論是主張詞曲絕對緊密結合的黃自、趙元任,或是主張音樂必須脫離詩的羈絆的青主、馬思聰,都各有十分傑出的作品。

也是金庸迷的阿鏜說:「中國的古詩詞,用極少的字說了很多很豐富、很深刻、很動人的事,含蓄的情不可外放,奔放的情不宜內歛,情與韻不但要對,且要恰恰好,少了覺得冷,多了又嫌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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