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源氏物語》有個情節，王公貴族坐院子，沒有舞蹈、不擺魚肉，百官坐著，品味香爐裡香氣淡淡溢出。品香、品神韻與格調，氣味扣合地位，甚至受賞識被拔擢。味道無形，能成為具體的俸銀。

一個朋友正迷上香味，晚上常點線香。一個人聞、兩個人聞，味道將有分歧，想像一縷孤單長得胖，太香了傷悲都會滿出來。

父親家客廳常滿出嗆味。三炷香敬天地、三炷香敬列祖列宗，尤其母親不在了，燒香是橋梁。我知曉父親心意，但冷氣房內六根煙管齊放，媲美六輕了。父親說不嗆時，我已經兩眼通紅頻頻拭淚。我忍不住說，這是在吸毒哪。

氣味形式不一，特別的是用來療癒，芳香療法萃取植物天然精油，以按摩、泡澡或薰香，讓鼻子吸入的繞轉身軀，最好還能走奇經八脈。濃度高的精油不宜直接塗抹，稀釋了，才好面對天香國色。台北醫學大學且說，芳香療法可使血壓下降，心跳減緩。在香港教導瑜伽的朋友常在課程開始，以精油灑淨、香味作冥想，吸一口玫瑰或檀木，伸手出去，都能摸到樹幹、摘一朵花瓣。

氣味讓內在遼闊，心入住了，煩憂一個一個解。

我煞風景地，把它們一個一個結回來。我們的皮囊，也是氣味場域，幾次與長輩說話，都能聞取酸氣、腐味，它們靠近我也是跨大腳步，當事人無覺，與我愈說愈近。

我無法閉氣太久，呼一口氣。正常呼吸的同時，訝然想起一個人聞香時，我們與崩毀的寸寸逼近。那像是，明知山有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