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蕗娜

疫情漸緩，兩歲半的孫子終於可以來我們家短期作客。

這幾個月來，在阿公阿嬤台南鄉下的農場玩耍，和小魚小鳥作伴，他晒出比小麥更深一號的膚色，卻依然遮掩不住小腿上深淺不一的「紅豆冰」疤痕，小屁股及小腿肌肉我都快捏不動了，活生生是個小放山雞的模樣。

為了迎接嬌客，一個禮拜前爺奶就開始忙著洗床單、晒棉被；且因為孫子睡覺愛翻滾，還買了露營用的大號氣墊床，擺在客廳大理石咖啡桌原本的位置。外子並精心規畫每天去不同的景點：水博館、動物園、植物園、美術館等等，準備讓孫子體驗知性之旅。

孫子好動，外子蹲著陪他玩球，老骨頭站起身時，不免呲牙咧嘴唉呦唉呦地哀號，孫子跑過來用力拉著爺爺的手說：「阿甘幫你。」嘿，居然用第三人稱，彷彿姓甘而有「阿甘」的外號，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

孫子很黏爺爺，一天到晚跟著外子屁股後面跑，甚至大便了也不讓我沖洗，堅持指定爺爺做。外子狀似倒楣苦笑道：「好康耶沒有啦。」哼，我看他根本樂在其中。

「爺爺，這邊衣服溼了，換一件。」「只有一點點溼啦，不用換。」浴室裡傳來的爺孫對話，讓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奶奶，你在笑什麼？」孫子爬上沙發，坐在我旁邊，我指了指電視說：「奶奶在笑電視。」他細聲細氣地問：「阿甘可以看Baby TV嗎？」「寶貝，當然可以囉。」祖孫同看兒童節目，可是其樂無窮哩。

都市住宅空間小，孫子鬧著要出門玩。午後下了一場傾盆大雨，爺爺說：「你看，下大雨，沒辦法出去玩啦。」阿甘回說：「帶雨傘、穿雨鞋，就可以出去啦！爺爺，快點，我幫你開門。」

孫子迅速坐上兒童安全椅，外子手忙腳亂滿頭大汗，怎麼也綁不上安全帶。孫子不解，輕聲問道：「爺爺，你會綁嗎？阿甘幫你。」等終於綁好了，還不忘拍手：「爺爺，你好棒棒喔！」

早餐桌上突然聽他大叫：「奶奶，這個東西有骨頭耶！」「什麼？我沒煮有骨頭的菜啊。」他得意洋洋地由嘴巴裡吐出櫻桃籽來。他還喜歡站在廚房出口跟我閒聊：「奶奶，這裡的螞蟻好小喔。」我才知道，他曾被農場的紅螞蟻螫叮，腫起大包呢！

冰箱裡，他的小杯優格吃完了，外子說：「沒啦，只剩下大人吃的優格了。」孫子想了一下，小聲地說：「爺爺可以和阿甘分享嗎？」外子大為驚奇，偷偷對我說：「兩歲半的小娃，居然會用『分享』這個詞耶。」

也難怪外子會大驚小怪，昨天他穿鞋子要出門值勤，阿甘守住門，巴巴地問：「爺爺，你準備出發了嗎？」我摟著他，心想「準備」、「出發」，是玩軌道賽車時我教他的新詞，他竟然能夠在正確的情境裡，運用得如此巧妙啊！

我看孫子平常總咧著嘴笑嘻嘻，但一個人玩汽車時，也會有內心戲。他模擬各種情況，自言自語：「唉呀，塞車了，怎麼辦？」「車子受傷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浮誇的表情、高了幾度的聲調：「沒辦法啦！」初時乍聽，讓我不由從臥房衝出查看，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我因此戲稱他是Drama Queen。

對早已習慣退休緩慢步調的我們，阿甘這兩個禮拜的造訪，雖然每天都得戰戰兢兢地繃緊神經，但，爺奶的心就像盛夏蓮花，一朵朵怒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