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兆宇
巴黎,是一場意外。
農曆年時,和媽媽曲折的北歐極光自助旅行在巴黎畫下句點;沒料到,之後,世界幾乎停止運作,儘管台灣勉力守住了,透過通訊軟體,發現客居美、歐的朋友連出門都無比艱難,而惜福的我,窩在家,自在呼吸,剛好寫寫還記得的旅行瑣事。
每一次和好友見面,總得說說這一趟巴黎荒唐的源起:去年,我買了一張機票,台北出發,上海轉機,直飛斯德哥爾摩,原本的計畫是去瑞典北邊的阿比斯庫國家公園(Abisko)看完極光,繞去拉脫維亞,再往北行,去愛沙尼亞、芬蘭,繞波羅的海一小圈。
沒有巴黎啊!
是這樣的,明明開票了,卻在出發前夕,我收到電子郵件,標題是行程改變(Schedule change),密密麻麻的英文,我匆匆一瞥,只注意到降落的時間提早了;當我準備訂芬蘭回瑞典的機票,暗忖是否回台灣的時間也改了?這才發現不只是降落時間變了,地點也變了,從斯德哥爾摩改成巴黎戴高樂機場。
我想我此生不會再買這家航空公司的機票。就是這樣狼狽,我抹去所有在愛沙尼亞、芬蘭預定的住宿,向航空公司力爭,補償了一張巴黎飛斯德哥爾摩的機票給我(原本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員還問我能否乾脆就去巴黎玩?別去斯德哥爾摩了……試問,巴黎哪能看到極光啊?)
想起初遇巴黎,是二○一一年剛退伍時,我到歐洲晃了一個月,那真是人生貧乏又豐富的一個月,在巴黎收留我的朋友白天工作,我便一人晃來晃去,沒錢,一塊巧克力吃一整天,把博物館套票用到極致,晚上再和朋友去餐廳吃點熱食,朋友的室友是大陸人,還開了一瓶五糧液招待我。
當時的手札寫著:看了電影《午夜巴黎》,但巴黎的午夜沒有骨董車,更不可能帶我穿越時空,與費茲傑羅、海明威、畢卡索相遇;相反的,巴黎的午夜列車上,會有流浪者躺在月台入眠、會有人衝進車廂,理直氣壯地跟大家要錢……
自助旅行就是這樣記憶的堆疊。混亂,是巴黎於我的關鍵字,帶媽媽出發之前,我警告她,走跳巴黎時,帶最低限度的東西出門,最好是連包包都沒有,把證件、零用錢放口袋就好;幸好這一趟巴黎沒我說的那般可怕(似乎也沒那麼多尿騷味了),直到最後一晚,家母和我走在塞納河畔,女子尖叫聲劃破夜空,搶匪拿著精品品牌的紙袋狂奔,那樣的奇幻又現實……
「妳看吧!」我露出一副老手的表情。
花都中,我想巴黎鐵塔給媽媽的視覺衝擊最強,她宛如小女孩,有時偶然在巷弄穿梭,目睹塔尖射出的光束,便又嚷著一次「巴黎鐵塔欸!」
是啊,巴黎,我想起那天母子之間的對話,行程可能要調整了,巴黎還是赫爾辛基,妳想去哪?
「巴黎。」媽媽幾乎沒秒差地回覆。是啊,巴黎。
赫爾辛基在哪啊?希望有一天,媽媽會知道,而在疫情暫歇時刻,神遊巴黎,致敬她的浪漫與混亂,也感謝我最棒的、一起瘋的旅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