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涵妮
波折,是生命中無可避免而必須過渡的關口。大三那年,我遇到了人生第一個挫折,恰似順流急轉彎。
大考和畢業論文呈交日期近在眉睫,我卻患了肺結核。入院治療刻不容緩,我被迫休學回鄉,病痛和愁緒交加,我瀕臨崩潰。一直與我相依為命的同學兼室友,斥責我有傳染病就不該和她同住,免連累無辜云云。
一時的失意,一度令我想放棄學業。幸而有爸媽的鼓勵,病情穩定後,我調適心情重返校園。在我傷口灑鹽的那位同學,重遇我時驚喜趨前,我卻冷冷地挪步離去。在我最不堪一擊的時候,她選擇了放開我的手,我以為永遠都不可能原諒她。
學期結束後,同屆的同學紛紛戴上四方帽,剩我孤軍作戰。也許天生一副傲骨,我拒絕向挫折低頭,堅信延遲畢業並非人生的絆腳石。我不曾忘記,被病魔折騰得最辛苦的時候,我欲越窗躍下五樓。一念天堂,一念地獄,電光石火之間,腦海閃現爸媽哀痛的面容,輕生之念即刻消逝。
熬過黑夜就是日出了,我終於如願畢業。典禮上,當我還沉思於不能和同屆同學一起畢業的遺憾中,禮堂突然響起如雷掌聲。兩位身障的學妹,以輪椅代步上台領證書。一股熱流突然竄入我的心房,當下領悟到自己的病痛是多麼微不足道。驀然,我釋懷了。
「我因無鞋而哭泣,直到我看到那個沒有腳的人。」是至理名言。
踏入職場,平凡的日子如順流而下,偶爾投入小石,泛起圈圈漣漪。例常下班搭列車回家,我突然瞄到隔壁車廂一張蠟黃的臉孔,不就是「灑鹽姐」嗎?她竟然和我在同一站下車,身後傳來她呼喚我的聲音,我幾近落荒而逃。
我為何如此狼狽?我在逃避什麼?
不久之後,我在街上遇到她,她很熱情地和我打招呼,我朝她點點頭。縱然兩人無緣再當好朋友,始終曾經相識。輕輕的一個動作,我彷彿解開了心結,昂首闊步。原來,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抉擇,叫寬恕。
千帆過盡後,竟是這般雲淡風輕。一切的怨恨,漸漸化作一縷輕煙,隨風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