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彥佑

到馬祖追「藍眼淚」，需要一點機緣和運氣。終於碰上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即便是微雨暗夜，也要騎單車去追淚，爬下岩壁去到海邊，近在呎尺的「包場」獨享藍眼淚占滿全部視覺……

有一種藍，會讓人覺得感動！那種晶瑩的藍，藍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又真實地呈現在前眼。因著天時、地利、人和，沒有比這個更適合此時此刻的心情與感謝了。

我已經來過馬祖好幾次了，說實在的，因著每一次的任務不同、每一次的時節不同、天候不同、夥伴不同，總會有著不同的感受。像這次來馬祖，踏著馬路上給戰車行走的戰備車轍道，逛著馬祖南竿唯一的大型傳統市場「介壽獅子市場」，欣賞海岸火成岩景觀的花崗岩，及充滿異國景觀的津沙聚落……

每次都期盼能見到

然而，我更常像個孩子一樣，只要一抵達馬祖，立刻迫不及待的問當地朋友：「現在正逢入夏，有沒有可能看到藍眼淚？」令人玩味的是，每個在地居民的答案，總給人不可捉摸的感覺，因此每每只能加深我引頸期盼的念頭。

某個清晨，我望向海面，突然瞥見那一抹褐紅色澤時，我有點驚訝，那不就是藍眼淚湧現前的「赤潮」嗎？其實，我一直追讀旅遊書中對於藍眼淚的介紹，剛開始，總覺得難以置信，常常想著：「大自然怎麼可能會有這種煢煢螢光的東西？」直到我親眼見證，才一解心頭的疑難雜症。

此次出發前，我也特別閱讀了一些關於藍眼淚的知識性報導。其實，藍眼淚是一種汙染指標，也難怪我眼前所看到的「赤潮」，漫漫赭紅一片，像是重金屬汙染、生鏽般的色澤。這種汙染，對一位旅人來說，有一種浪漫的反差，及一種陰錯陽差的期待──既渴望它燦爛的出現，又害怕它帶來環境的傷害。

暗夜騎車追淚流淚

那個晚上，我就這樣騎著車，在幾乎沒有路燈的馬祖鄉間小道上奔馳，內心五味雜陳；天黑、微雨、路況不熟、地形陡峭崎嶇。克服著奔騰的心境，偶然在某個轉角，我驚叫了一聲「哇！」我眼神呆住，神情想必是瞪大著眼的。

我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這一切，出生至今四十年來，第一次親眼望見藍眼淚，我真的感動到眼眶溼潤。難怪之前朋友曾打趣的說：「沒看過藍眼淚，保證讓你失望流淚；看過藍眼淚，保證讓你感動流淚。」多麼真確的比喻呀。

那景象是這樣的：海面會捲起藍色一層層、一圈圈、一陣陣的藍色炫光，而且真的是螢光藍的炫光。靠近礁石一帶的海邊，也因浪花不斷地襲擊、沖刷，而打上了忽明忽暗的藍色光彩。

微雨下情境更迷人

那種藍，從遙遠的海面不斷打進內海，遠方光影片片，因著距離遙遠不甚明顯，但隱約可以感受亮晃晃的一絲絲藍色波紋，如縧帶，愈接近岸邊，因著礁岩密布，夜光蟲（藍眼淚是一種海洋生物）受到刺激，而更顯清晰。加上當時天空飄著毛毛細雨，情景更迷人！

為了看得更清楚，我騎到仁愛村鐵堡（馬祖南竿一處景點）一探究竟，那裡幾無人潮，我獨自一人，拿著手電筒，一步一步往下走，心裡帶著恐慌，又有點害怕，畢竟，暗夜中對地形難以掌握，深怕滑倒或有蛇類等生物出現。但為了滿足這四十年來第一次所看到的盛景，我決定壯膽自己，為生命與旅程留下印記。

我下了好幾層階梯，距離眼前的大海愈來愈近，藍眼淚彷彿就在我眼前幾公尺處。我聽著海浪撲拍過來，又退回去，打過來，又縮回去，陣陣的濤聲，加上螢光藍的震撼，全然地把聽覺、視覺都占滿了。

濃淡深淺變化萬千

更真確的說，這種藍，其實不是只有一種，而是有濃與淡、深與淺、持久與短暫、顯眼與黯然的變化。總之，亮晃晃的熠熠彩光，令我滿心歡喜、嘖嘖稱奇！

難怪人家都說：要到馬祖「追淚」！這是一個這麼亮眼的名字。此外，馬祖在地人在藍眼淚湧現之際，稱其為「爆量」，又是一個多麼貼切又活生生的語彙。

常有人說，來馬祖，一切都要「碰運氣」，當然或多或少，其中也內含旅程上的難度──包括：航班的不確定性、天候的詭譎多變、在地交通的不便捷、機票價格的昂貴、南部沒有飛機與船班……以及更重要的，不知何時才會出現的藍眼淚……

衛星雲圖上，「馬祖四鄉五島」這幾顆明珠，如散列於海面的珍珠。因著藍眼淚，為其點亮不少光環。這次，是我生平初次與藍眼淚有約。看見了藍眼淚，心滿意足了，它的美，將深深地烙印在我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