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念慈

每年四月十九日至四月二十一日間，太陽到達黃經三十度時稱作「穀雨」。《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說：「三月中，自雨水後，土膏脈動，今又雨其穀於水也……蓋穀以此時播種，自上而下也。」此時氣溫開始回升，雨水增多，對穀類作物的生長發育很有幫助；傳說中的「穀雨神」形象，便是左手提缽、右手持秧苗，代表承雨水以滋潤百穀，穀生，則萬物生。

那，是不是代表希望也萌生了？

在這個生機蓬勃的季節裡，農人忙著撒穀插秧、種瓜點豆。范成大在〈蝶戀花〉道：「村北村南，穀雨才耕遍。秀麥連岡桑葉賤。看看嘗麵收新繭。」儘管水稻才剛剛種下，但遍野的麥子拔穗了，蠶眠，桑葉也便宜了；「看看」二字乃「即將」之意，農家對作物的津津樂道、期盼與滿足的神情，躍然紙上。

節氣溼潤，田間散發著新生的氣息，文人也沒閒著，煮一盞茶，對著窗外的細雨，正好品一品人生的滋味。風雅的鄭板橋最愛品茗，也留下了不少茶詩，如：「不風不雨正晴和，翠竹亭亭好節柯。最愛晚涼佳客至，一壺新茗泡松蘿。」人如翠竹，在世道中不免狼狽受寒，好在立身有節，站得住腳，所以並非「不風不雨」，而是心裡無風也無雨，自然也就「晴和」了。

穀雨是採茶的時節，唐朝的詩僧齊己便道：「春山穀雨前，並手摘芳煙。」漫山新綠的芽葉，恰如一縷縷的幽嵐繚繞，待巧手挽摘。所謂「春茶」，又可細分為「明前茶」和「雨前茶」，清明前的茶葉細嫩，所以上貢皇室的茶，一律都是快馬送達的明前茶；而穀雨時分的茶又叫「二青茶」，雖沒那樣嬌嫩，但芽葉的內含物比較豐富，所以更耐人尋味。

既然如此，那就耐心等候，最好的時光值得慢慢醞釀。

像牡丹，這朵別名「穀雨」的花，從來也不急，即便是女皇下令花開，即使人人都依從了，她也依然堅持著自己的姿態。就像這個時代的女人啊，她們擁有獨特的節奏與秩序，不需要在流言或窺伺裡勉強開放，只要心情自在、愉悅，便能在每個年歲裡芬芳；今日百合、明日玫瑰，有時成為一棵大樹，足可擎天。

所謂雍容，該當如此。

此時萬物生長，牡丹初華，讓我們順著節氣走下去，就在這個美麗的時節裡種下嚮往與希望，也種下琳瑯的詩句，然後靜待著幸福抽穗，來日豐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