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麗娟

在車來車往的大道左轉，轉進獅子頭公墓後，路變小了，沿途的民房前盡是販賣花束的人家，手中拿著塑膠袋不斷揮動，好像在跳彩帶舞；有的則是對著路過的車與人微微行禮，期待你選購兩束鮮花，祭拜祖先。

納骨塔前懸掛著紅布條，寫著「小心火燭」的標語。往年的清明節當天，空地上還會停著待命的消防車，「清明時節雨紛紛」，紛紛的不是雨，而是雜沓的人群，警察來回巡邏，指揮疏導汽機車，以免擋住進出的道路。而今，只有錄音機不斷播放：「因應新冠疫情，入內請戴口罩，勿在塔內逗留，並請盡速離開……」

今年，為了避開人潮，我們提早來掃墓。

公公的墓龜植著韓國草，蜘蛛喜歡在上頭結網，一大清早，蜘蛛網上鑲著大大小小的露珠，像是晶瑩剔透的水鑽，非常漂亮。一眼看過去，植在墓龜上的韓國草像綠浪起伏，部分的墓厝上還壓著不同顏色的掛紙，顯見後輩子孫已前來祭拜過。鄰近，有兩門墓厝已經空了，亡者進了納骨塔，敲下來的殘磚隨處扔，「福蔭子孫」、「恩澤後代」皆被擱在一旁，任由野草雜生，一片荒蕪。

因為挨得緊，我們都戴著口罩，公公會認得嗎？一一跟公公報上名姓，希望祂能見諒。臨旁的墓園，有個小女孩正在念報紙標題給阿嬤聽：「西班牙，垃圾袋當防護衣」、「倫敦上千街友，送飯店隔離」、「來不及見死者最後一面，喪禮也不能辦」……我想，公公應該都聽到了。很慶幸，台灣目前的疫情比他國輕微，除了政府防疫做得好，也因為人民大都願意配合。所以，我們戴著口罩為公公上香。

不認識的字，小女孩就停下來問家人，家人誇她比去年進步，認識很多字了。小女孩很開心，說明年要帶故事書來念給阿嬤聽。我想，阿嬤生前的許多個夜晚，應該都是說著故事陪伴小女孩進入夢鄉的，也相信女孩會永遠懷念那分安心與幸福。

忘了是誰說過這麼一句話，「在思念中，長出青苔。」只是不知那青苔，究竟是亡者的心情，還是後代子孫的無窮思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