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子筑

打開衣櫃，看著以前穿過的衣服，似乎傳來窸窣微音，側耳聆聽那低迴的聲響，彷彿是從件件衣著絲縷間傳來，悄悄沉潛入腦海，跌入流金歲月中……

那件粉紅色蕾絲繡花的晚禮服，是結婚時宴客穿的，本來可以用租的，因為想留作紀念，所以花錢買下。時隔近半百，禮服猶新，只是裙襬有些斑黃，但伴著衣櫃的木香，卻飄出了彼時待嫁女兒心的複雜思緒。那即將告別父母的不捨、將為人妻的焦慮、將扮人媳的惶恐……往事歷歷，一一浮現；然走著走著，隨著時序更迭化解了一切，轉眼已當奶奶了。

求學時喜歡國畫，勤於習寫花卉。有次逛街，走進一家標榜手工染畫的服飾店，看上一件改良式白色鳳仙裝，赭紅色滾邊十分亮眼，胸前和袖口彩繪著相互輝映的「柳絲弄荷」圖，而「中通外直，不蔓不枝」下的荷塘，還有魚兒戲水，甚是吸睛。我佇足良久，心動不已，但因價格不菲，躊躇不決卻又愛不釋手，最後還是忍痛買下。拮据的日子裡，就是這般錙銖必較。

退休那年，為了惜別會特別添購一襲套裝，彤橘的色澤十分雅致，修飾的腰線很顯瘦，衣襬的浮花更增添整體的律動美。同事說，那一身打扮年輕了好幾歲，哪裡像是要退休。我壓抑著離別的悸動，擠出微微笑意。

記得那日學生上台吟詩歡送，感恩與祝福蕩漾在一張張誠摯的臉龐上。我上台答謝，幾個感性的學生掩面泣涕，唉！人生沒有不散的宴席。會後，學生列隊送別，同事專車送我返家。這件衣服，見證了我退下職場時的榮耀，感念之至。

說不完滿衣櫃的故事，衣服雖不能穿了，卻仍不捨丟棄。它們像是記憶的吉光片羽，盈滿款款跫音，旋著懷念的曲調，裊裊縈繞於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