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騷 文╲詹采霖
濃夜似一朵高不可攀的孤嶺之花,殷紅的脈絡自帶光潔,冷傲視不公不義,讓人想親近卻不住怯懦,真弔詭的情緒。
偶爾在凌晨時分的咖啡館敲打鍵盤,散漫的念想傾巢而出,想待到打烊為止,好將城市所有興衰收攝眼底。隨風揚起的紙屑、油黃路燈下的飛蟲、腥臭的膿傷正淡出,可惜五臟俱廢的軀殼不允許放肆,只得漠漠地化為虛空的氤氳。
柏油路下夾藏只屬於白日的祕密,玻璃碎片似的扎腳,偶爾也感到癢麻,矛盾而扭曲的意象隨著熱氣蒸騰的黑咖啡落入咽喉,從胃袋深處發出一縷不平的哀鳴,宣告夜的主權是如此明確。
如果說白日是烈火焚城、碧空如洗,十里之內無不隨之消融,失序的草腥味恣意來去,混合大量廢氣排放與微塵構成微妙的日常末梢,那麼夜便是更具有包容性的存在。
那些聲嘶力竭的哭喊、喜不自勝的笑、躡手躡腳虛掩著房門的祕密皆被安放得妥貼。再沒有什麼比無數個夜更得交付,也更像一隻擁有鏤刻痕跡的母親的手正輕撫我的背,而我凝視著她,酣甜地打了一個飽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