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詹采霖
偷窺,是基因中一種隱藏的樞紐,隱晦的暗刺蟄伏體內,端看時機決定發作機會。
今日工事完畢照舊通勤,光移動時間的流逝本身令人不快,鐵錚錚的事實,比釘下的秤還沉。
特意避開公車站,轉向小巷原想一路蜿蜒回家,這些曲折帶著故事的巷弄是再熟悉不過,陪伴我學生時期的無非是眼前溼潤的柏油路面。嘲弄無知、歡騰雀躍,真切記載愚魯的青春歲月,像十四歲溽暑的夜翻身的汗漬,即使不再重現,仍濃縮出雪白的晶體。
河川旁一整排緊縮的屋子,門窗緊捱,隱私與傳統社區似乎搆不著邊。屋子被賦予甦醒的使命,它們在樹影下婆娑,也與月色爭輝。
一小間水泥屋子駐守巷弄中央,鐵灰色密不通風像戒備森嚴的會客室,至於要會見誰,那得主人才曉得。牆上開了個綠紗窗,裡頭透出幽暗,黃的透了黑,塗鴉顏色雜亂那般,不乾不淨勾當似的又帶著一股奇異誘人的光,最後我索性墊高腳尖趴在窗台上看——屋子內釘了木板架,每個架子上都負載了雜物,光看就覺得雜物要衝出來嚎叫,凝滯有重量的水泥屋彷彿下一秒要直起身子走動,這樣荒謬又有一絲詭異喜感,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藍白相間的帆布袋或工具的凌亂倒也有粗獷中的細緻,更奇怪的是還有台老式冰箱呢,馬達聲隆隆運作,期待世人見證它粗重的喘息,難不成這主人會喜歡在夏夜一頭鑽進他的小屋暢飲這串風鈴的尾韻嗎,可愈看愈有趣,我竟也有點流連。
直到人聲逼近,我才如臨大敵般抓起包包,頭也不回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