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聆

許先生走了，許太太一個人住著近50坪大的房子，孩子都已各自成家，散居各處。朋友建議她把老家賣了，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說著，老家有多好，當年如何篳路藍縷、省吃儉用，才換得這種有前庭、有後院、通風好且採光佳的吉地豪宅；尤其左鄰右舍都會互相關懷，連出國拿報紙、陣雨收被單都不需交代。更何況，它裝載著夫妻倆所有的甜蜜回憶，賣了，女兒回娘家要去哪兒？她無論如何也難以割捨啊！

她幽幽地說：「為什麼兩個人就是一個家，一個人就變成獨居老人？」聽了，令人鼻酸。

陳老師住三樓透天厝，也面臨同樣的問題，甚至更嚴重。因為先走的是太太，陳老師平日又是被另一半呵護備至的老太爺，獨處能力更令人擔心。兒子移民國外，兩個女兒偶爾輪流回來陪他住個一兩晚，然後就交給長照人員。

陳老師最近身體狀況大不如前，由外傭協助照顧。孩子一直勸他賣了老家搬到城市，他們好就近照料，他總擔心高樓缺電、缺水時，該如何是好？火災、地震時如何逃生？沒了鄰居何處串門子？孩子卻只擔心，父親無力的膝蓋如何上下老家的樓梯？即便裝了輔具，也還是有安全上的疑慮；老人家坐如斷袋、起如拔樹，就算有扶手、有拐杖，偌大的房舍如何維持乾淨？一個人有必要繼續住這麼寬大的空間嗎？租人又擔心安全問題……總之，種種考量令人難以抉擇，女兒們留下一句話：「等你點頭就賣。」

住慣了鄉下外戶不閉、人眼監視器廣布、有溫度的寬敞房舍，要擠身到處處刷卡、出入搭電梯、鄰居互不相識的豪宅，或者被送進養護之家，這樣的改變，確實大部分的老人家都很難能習慣。但人生即將走到盡頭，老與病的交相折磨，每個人都無力回擊，這才認識到，「養兒防老」的背後，實則有諸多看不見的隱忍與妥協，保持健康的身心狀態，才是真防老！

其實，房子、車子甚至用物，都不過是生命中的過客，住得久、住得舒服、用得順心固然重要，但「隨順緣起」更重要。不被慣習所奴役，該換則需換、該搬則搬，所謂「萬般帶不走，唯有業隨身」！若能領悟此理，則應趕緊造善業、種善因，珍惜當下，其他屬於物質層面的，皆要學會斷、捨、離，如此一來，老家何須眷戀？又有何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