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含氤

走在白堤，與當地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先生聊天：「西湖哪裡最美呀？」

我自恃腳力甚佳，那老先生更是健步如飛，一點也不比我差，有時與我齊步，有時還超越我前。聲音洪亮，且自信滿滿地說：「這裡最美。」

一面又對我介紹：「杭州有三怪：斷橋不斷，孤山不孤，長橋不長。剛剛從東邊走來的那座橋就是斷橋，許仙跟白娘子相遇的地方。」

是夏日清晨，天陰雲低，晨風靜和，氣溫怡爽。此時六點多，白堤上行人不多，或閒步、或慢跑，還有幾個人放著風箏，那風箏都是鳶鳥的形狀，遠看會以為有數隻大鷹在天空盤旋。東邊的山上有座古塔矗立，不像雷峰塔那樣高宏壯觀，而是細細瘦瘦的，帶著一點歷史的寂寞感。白堤柳樹夾岸，荷花大概開過了，荷葉田田只綴著零星的幾支花，但是綠意滉滉漾漾，綿延數里。

初來這城第一天，搭著往靈隱寺的公車。路經西湖北段，看見湖邊有大片荷田，立即拿出紙筆仔細地記著離這裡最近的站牌名。思忖：明天，明天我玩西湖，一定要在這一站下車。然後不久，又看到一片荷田，再記在紙上。然後……再然後，不知經過幾個「然後」，我就放棄記錄了。我真傻！整座西湖，到處都有荷，根本無須刻意尋找。

就像此刻，日陽將出未出之際，走在白堤，一路垂柳旖旎，綠荷迢遞，湖面搖櫓船浮蕩，天邊雲山迤邐……我讀過舊詩古詞，總以為那些古代的文藝「中」年，不論是常常去找和尚聊天的蘇東坡，或是梅妻鶴子的林和靖，都將西湖寫得太美，美得太誇張。然而來過此地後，才知道詩家們沒誆人，西湖確實好風景，風景確實美如畫。

很多年前有個上海人跟我說：「如果妳喜歡蘇州，妳會更喜歡杭州。那兒的視野更寬闊。」當時我眷戀蘇州園林與東吳歷史，沒有很在意他說的話。如今在湖岸上，眺望四方，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我走走停停，一邊拍照，一邊看人看景。在我拍照時，方才與我聊天的老先生不知已經飛步到哪裡了。我想，可以日日在白堤晨運，還可以很驕傲地說：「西湖這裡最美」，一定是非常鍾情此地的人。

這裡非常適合散步。當然，我指的是早晨。大約八、九點之後，白堤上的人潮逐漸擁擠，那時，摩肩擦踵，人聲喧天，單是用想像的，就讓人卻步。

白堤走到盡頭，即接孤山。我因出門早，到孤山時，還不到七點半。博物館以及周邊史蹟建築都還未開放。暫無處可去，只好隨興坐上了遊船，去了湖中島小瀛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