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柏宗
如今,是我桎梏於南監的第八個年頭。
民國一百年,二十六歲的我正值青春年華,卻是第四度身陷囹圄,而這一次,我被判刑二十二年,也是刑期最久的一次。剛開始服刑時,還會想著外面的事情以及對親友們的牽掛,每天的心情很煩亂、很沮喪,心想:「這次被判那麼多年,家人一定感到非常失望吧!應該不會再理我了。」
過去的我,把家庭看得很淡,當時根本無暇回家,更別說與家人吃一頓飯或好好說上幾句話了,思之汗顏。憶起未成年時,即開始在各地監所進出,母親奔波於北、中、南各地,不辭辛勞地前來面會;每次她來看我時,我都會告訴她:「我這次出去以後一定會好好做人,不會再令您失望!」
然而事與願違,我依舊重蹈覆轍,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令她傷心。這次,我又被判了這麼久的刑期,已無顏再對母親許下任何承諾,但服刑至今,她每個月依然擇期來探視我,始終如一,從未放棄我。每次來面會,她不曾問我刑期還有多久,唯告訴我在此要照顧好自己的健康,家中之事毋需我掛心。
母親年事已高,又患有慢性三高及心臟疾病,經常拖著疲倦的身體來與我面會,我告訴她有時間就在家多休息,不用來探望我沒關係。母親卻說,以前想與兒子說上幾句話,或是煮一頓飯等著我回家吃都很困難,老是找不到人也聯絡不上,整日提心吊膽的。現如今我人在此,她隨時想見兒子一面反倒容易多了,也比較安心些。並且告訴我,只要她人還沒有倒下,就不會放棄我,要我在此安心服刑。
當時聽聞此番話,心裡非常愧疚與難過,在寶貴的歲月裡,不懂得珍惜與家人共處的時光,非得淪落至此方才懂得悔悟!現如今,母親仍期盼著昔日那放蕩不羈的浪子有回頭的一天,我也告訴自己必須要爭氣,勤修進取,打造一個全新的自我。
將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去陪伴母親共度餘生,亦不敢想,目前僅能在這一成不變的生活中,藉由閱讀追求自我成長,充實知識、陶冶身心;同時也從別人身上看到了許多慘痛的例子,得到了許多教誨與啟迪,希望將此刑期所得體會,當作改變人生的最佳契機。
光陰似箭,時不我待;要回頭永不嫌晚,想改變就在當下。無論將來如何,我至少要在服刑的這段期間,讓母親來探望我時,感受到我不再是以前那個「歹子」了。也想向所有受刑人的母親說:「媽媽您辛苦了,感謝您的支持與陪伴,令我們重拾親情的溫暖。有您的關愛與包容,那昔日迷途的浪子,必將有所感悟而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