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陽台小花園裡的兩盆辣椒樹,大圓挨著小圓,像兩顆黏靠在一起看電視的後腦,趕進度似的,抽綠嫩芽,開白小花,結豔辣果。去年用春夏兩季燦燦時光,支撐酸甜苦辣最末者的整年所需。
圖╲呂小均
文╲呂小均
空中陽台小花園裡的兩盆辣椒樹,大圓挨著小圓,像兩顆黏靠在一起看電視的後腦,趕進度似的,抽綠嫩芽,開白小花,結豔辣果。去年用春夏兩季燦燦時光,支撐酸甜苦辣最末者的整年所需。
盛產年分,沒有延續至來年。
今年兩株辣椒樹遲遲未有大動靜。七月十五,一株開過一朵小白花,花中心冒出綠色果實,果實緩緩生長,白花枯萎捲曲成一頂褐色皇冠戴在抽長的綠果實頭上。凋零白花,白花日頭,成全一抹上揚的紅色微笑。摘下,捨不得隔著烈火在鍋中炒,剪碎,倒入些許天然釀造醬油,吃什麼都沾一點,好吃跟著多一點。
寫完這段文字隔日,母親自傳統市場歸來,說去年一包紅辣椒賣二十塊好大一包,今年一包二十塊裡面只有八根辣椒,看來還一一數過。以往家中辣椒用度,外來辣椒拿來炒菜炒三杯杏鮑菇之用,自種的辣椒全用來生吃。
儘管出自同一盆辣椒樹之產物,有的辣,有的不是特別辣。每回看雪白醬油碟子裡,汪著一圈深色天然釀造醬汁中,盪游著剪碎的紅辣椒碎花,都有種骰子在碗底滾動,不吃不知此次辣度到達何種指數的不確定感。
直到醬油入口,如骰子在口中定住不動,判斷出這根辣椒的辣度,等級五,極辣,但還不至於無法咀嚼碎辣椒;等級六的碎紅,光沾醬油便辣得人受不了,直接含一小段入口,整個人全身毛細孔瞬間冒汗,像生吞一顆赤紅太陽在體內作威作福。
遙想去年九層塔懶長,剪下稀疏幾片葉,捨不得散入鍋裡隨食物熱炒,便握於掌心,自成一小團,用剪子一點一點細剪,碎長綠痕如柳飄逸,落進醬油池子裡,與紅錦鯉似的碎辣椒,嬉戲共游,恍如一幅濃蔭下魚戲柳葉東、魚戲柳葉南、魚戲柳葉西、魚戲柳葉北的景象。
一頓飯,一張圓桌,小小醬油碟子成了能容納十幾條紅魚的大魚池,其餘菜盤忽被放大成無數倍,自成一顆星球。
圓桌形同宇宙。
吃著不同大圓菜盤裡各式各樣的美味佳餚,一時間,竟有漫遊宇宙眾星球之感,這盤鹹中帶鮮有夠開胃,這盤酸甜中帶微辣吃得心脾開。
小小一汪辣椒九層塔醬油池子,調和了桌邊每個人想要的飲食口味,也將魚池和宇宙收納進小小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