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不開車」、「酒後亂性」,這是對愛喝酒者的強制性警語,酒喝過多,確是害人害己,在中國古代,文人也愛喝酒,唯,總以「美文」佐酒,格調自是優雅高尚許多,別有「詩酒年華」的一種境界。
蔡邕外號「醉龍」,李白人稱「醉聖」,白居易自稱「醉尹」,皮日休號稱「醉士」,歐陽修自號「醉翁」,這類稱呼,再清楚不過地表明文人與酒的密切關係。
飲酒有多種形式和格調,文人飲酒既不同於官場豪富之家的盛大排場、氣派熱鬧;也不同於市井布衣之徒的吆五喝六、忘乎所以。文人飲酒,則迥異其趣,他們喝酒不計貴與廉,吃菜不論鹹與淡,只要有美文佐酒,便陶然進入一種極樂之境。
文人的曠達與狂放,每每因酒而生,又借酒而發,美酒催生妙文,妙文傳頌美酒,這是文人與酒的一種緣分。
遙想當年,「謫仙人」李白把酒獨酌,仰天問月:「白兔搗藥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正是得屈原名篇〈天問〉「夜光何德,死則又育?厥利維何,而顧菟在腹?」的啟迪。
蘇東坡中秋望月,對酒高吟:「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以太白美文佐酒而催發出情真辭美的絕妙好詞〈水調歌頭〉。泛舟赤壁,與客酣飲,「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咀嚼「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的蘊味,寫出了曠世佳文〈赤壁賦〉。
中國古代的許多文人墨客都與酒結下了不解之緣,也流傳下來了許多有趣的故事,為後人津津樂道:
晉穆帝永和九年暮春三月三日,王羲之、謝安和孫綽等四十二人在蘭亭集會,共度修禊日。他們坐在曲水兩側,臨流洗濯,把酒觴放在曲水上游,酒觴隨水漂流,停在誰的面前誰就賦詩,賦不成詩則罰酒。最後大家盡興而歸,在文壇上留下了「曲水流觴」的佳話。為了紀念這次盛會,王羲之把當時諸人所賦詩篇編為詩集,並做了一篇序文,記敘了「群賢畢至,少長咸集」的盛況,這就是著名的〈蘭亭集序〉。
唐代薛用弱在《集異記》中記載了「旗亭畫壁」的故事,王之渙、王昌齡與高適來到一家名為「旗亭」的酒館,適逢十幾位梨園伶人也來此聚會。王昌齡提議,她們唱誰的詩,誰就在牆壁上做一個記號,最後比比看誰的詩被歌女們吟唱得多。前面的幾位歌女吟唱的都是王昌齡、高適的作品,王之渙指著最漂亮的歌女說,剛才都是普通歌女唱的,如果她不唱我的詩,我就甘拜下風。結果那位絕代佳人唱的正是王之渙的〈涼州詞〉,三人不覺開心地暢飲起來。
唐玄宗與楊貴妃帶著一幫樂工在沈香亭畔賞牡丹,認為賞名花、對美妃,不可沒有新詞,就派人速召翰林學士李白進宮創作新詞。人們在酒肆裡找到了喝得酩酊大醉的詩人,用馬將他馱至沈香亭。
李白在半醒半醉之中寫出了〈清平調〉三首:「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沈香亭北倚欄杆。」
再說北宋詩人蘇子美豪放不羈,喜歡喝酒。在岳父杜衍公家裡,每天晚上讀書,都喝上五鬥酒。杜公十分懷疑,讓子侄們去偷看他。聽說蘇子美讀《漢書‧張良傳》,讀到「良與客狙擊秦始皇,誤中副車」時,拍掌道:「只可惜沒有擊中。」於是喝下滿滿一大杯酒。又讀到「良曰:『始臣起下邳,與上會留。此天以臣授陛下』」時,又拍書桌道:「君臣相知,這樣困難!」又喝下一大杯酒。
杜公聽後大笑:「有這樣的下酒物,喝五鬥是不算多的。」
美文佐美酒,美酒生美文,全是文人藉以抒發胸臆、感悟人生之為,正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