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雲英

陳先生年過六十才變成新好男人。單從陳家女兒一向喊他「痞子爹」，就知這號人物非等閒之輩，聽說年輕時風流倜儻，曾有過小小出軌的不良紀錄，幸而及時懸崖勒馬，陳太太讓他留校察看，之後就安分守己過日子。陳先生對老婆大人的寬宏大量相當感恩，下班後洗手做羹湯的是他，晚上追著垃圾車跑的當然也是他。

陳家一雙兒女都已成家，女兒生養兩名壯丁，兒子只生了個大眼妹就打住，三個內外孫年齡相仿，白天都是由陳太太看顧，直到念同一所小學及幼稚園，早晨才由陳先生負責載送，兩名壯丁乘坐的交通工具是陳先生那輛破摩托車，載到學校後再匆匆趕回家換轎車送大眼妹上學，自己再到外縣市上班。

這樣一大早就忙進忙出一點也不嫌累，女兒問他為什麼不一次解決？他把責任推給兩個小男生，說他們喜歡摩托車風馳電掣的速度感，坐他愛車反而不安分，會鬧得天翻地覆，讓他無法專心開車；而讓大眼妹一起擠坐摩托車則太危險，且會把阿嬤精心編織的辮子吹亂……這理由有點牽強，讓女兒很不服氣，埋怨他：「痞子爹，大小眼。」

陳先生從不諱言自己重女輕男，女兒小時候他不也百般嬌寵，只是那時一度沉迷溫柔鄉，錯過她的成長，現在有了小孫女，會跟他撒嬌討抱抱，會摟著他的脖子問東問西，會睜著一雙骨碌骨碌的大眼對他甜笑，他不知不覺就融化了。也只有這個大眼妹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愛玩弄他頂上所剩不多的幾根毛，陳先生常自稱是孫女的大玩偶。

本來陳先生菸抽很兇，在陽台吞雲吐霧時，菸蒂常不小心彈到樓下我家，這陣子我見地上清潔溜溜，一問之下，才知大眼妹嫌阿公抽菸嘴巴臭臭，拒絕讓他一親芳澤。老菸槍二話不說，便把菸戒了，說戒就戒。陳太太嘮叨了幾十年不見成效，笑言抓他到戒菸門診比登天還難，女兒祭出優厚獎金誘引，他也不為所動，大眼妹只消皺皺鼻子、噘噘小嘴，他就乖乖就範，「有夠聽話。」陳太太說，現在家裡有什麼需要跑腿做苦力，都叫小小傳令兵轉達，真的無往不利！

那天在電梯口碰到剛下班的陳先生，跟他哈拉兩句「工作很累吧？」他笑笑，很篤定的說：「不累！我要多賺點錢給我的小情人當嫁妝。」為了前世又前世的小情人，這個阿公很拚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