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八
狹小的咖啡店,二張小桌已客滿,唯一的空位是在入口處,玻璃門旁的一張木椅,像是給孤獨的過客歇腳,對於沒帶手機也無書本的我算適合。手中的咖啡是黑的,在腦中遊走的思緒是灰的,民權西路上的車輛,一輛接著一輛衝入我那心裡搖晃的一角即呼嘯而過,留下惱人的廢氣,我嗅得到。
我無法思考,於是默讀騎樓牆面上的咖啡廣告,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念。像是閱讀文學鉅作般,試著專心,慢慢靜心,以忘掉工作上的不順利不愉快,再將心中那因氣悶而即將脫落的一角扶好,拴緊。
一位妙齡女子手持手機停在廣告版前,言談間總有幾個英文單字以高亢音調流洩,另一手不時撥弄及胸的波浪長髮,臉上滿是自信與擄獲住路人眼光的驕傲。平常情況我樂意欣賞美女,但此時此刻,我惱她破壞我用力經營的專心。
接著,美女欲推門進咖啡店,門把卻惡作劇似地滑了一圈,門仍安穩沉靜停留原處,乍時,她自信的表情亂了,經過約十秒的不知所措,判斷是門把鬆脫,於是用手指貼合玻璃門,門開,入內,眼神直視前方,表情是不自在的沒事樣。
我不覺莞爾,店內的人也注意到並窺視著。像是整人節目,我們看著被惡作劇的對象,店內所有人都是劇組,在安穩的門之內,攝影著、觀察著。陸續又有人試著按押、前後拉推店門,有人單手舉高揮舞要讓感應器偵測,有人只是呆站著,甚至有人轉頭就走。我原先的注意力完全被轉移了,我享用咖啡,安靜地觀看,暫時原諒自己的小小壞心眼。
店員試著解決這情況。留一條門縫,但馬路上汽、機車的吵雜聲和店內爵士樂相互干擾,有顧客便將門關上。於是一張便利貼出現在門把下方,像一片即將飄然落下的黃葉,沒有作用。門把還是一次次整到入內的顧客,店內的人還是一場場攝錄著,直到一位二十歲出頭的男孩神采奕奕地推開門,當他手上竟多了一個鋁製方型的門把時,驚嚇地脫口而出:不是我弄壞的。店內湧起一片輕笑。在笑聲中,我聽到咚地一聲。是那搖晃的角落脫落之聲,輕脆悅耳。
節目告一段落。沒有了門把,沒有了便利貼,接下來的所有入內者反而知道如何開門,一切稀鬆平常。我想了想,工作生活中的問題若像門把半好不壞懸吊著,總是讓人不知所措,也許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乾脆摘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