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聆

醫生、營養師都強調糙米等全穀類才是健康的主食，不知何時，「白飯」竟淪落到配角都不如的地位。但爸爸卻總是理直氣壯地說：「誰說白飯沒有營養？人家日本人天天吃，可長壽勒！」是啊，看日本連續劇《阿信》，砍柴休息時拿出的白飯糰，可是很吸引人的，尤其看她這麼珍惜地包裹著，感覺更加香甜！

白飯是爸爸飲食單上不可或缺的主角，不知是遺傳還是傳染，我們兄弟姐妹也都喜歡吃白飯。後來我才發現，很多人像爸爸一樣，不管如何豐盛的酒席，只要那餐沒吃到飯，回家後都要補吃個半碗，即便是冷飯配上幾粒花生米也過癮。

因為成長的環境，爸爸認為能吃到白淨、香軟的米飯，就代表著幸福，因為鄉下孩子過怕了番薯籤多於白米的日常。至於哥哥與我，則是不喜歡夾雜著糙米、全麥或雜糧的米飯，想想看，香味撲鼻的咖哩不就是要澆在晶瑩剔透的白米飯上，才是絕配？若換成紫米、黑米、糙米，色澤混濁像是檳榔汁吐在黃泥地上，軟滑的口感沒了不打緊，還糟蹋了視覺的美感，如此怎能與美食畫上等號？

外子有輕微糖尿病，他從網路上得知黃豆製品是低升糖指數的食物，於是我便開始為他烹煮為期半個月的黃豆飯。雖然明知道糖尿病要少吃精緻澱粉，可是每當我懷念香軟Q彈、有機米煮成的白飯時，總會找一兩次機會煮它一鍋。雖然飯煮多了吃不完（也不過兩杯米，因為只有兩人共餐），煮少了又不好吃，但那幾餐「與白飯有約」，依然讓我覺幸福滿溢。

有時在餐廳用餐，大家總會用一種「飯吃得多就是鄉下人」的邏輯掃視你，只有在日本除外；如果在酒席中去討碗白飯，更會引來歧視的眼光。只有一次，當校長的姐姐在全校聚餐時，大聲說：「每桌來一碗公白飯，大家盡量吃，吃飽才有力氣辦事！」才見大家釋懷地痛快盛飯。姐姐的邏輯是，愛吃飯的人做起事來比較扎實，我覺得沒這麼嚴重，但好吃的菜就是要與白飯相伴，才能相得益彰，除此之外，將絲瓜跟湯汁一起澆在白飯上，更是絕配！

上小學時，正逢戰後嬰兒潮，學生多、教室少，長我一歲的姐姐上早上班，我和哥哥差兩個年級常輪到下午班。記得那時哥哥偷懶做的簡餐之一，就是麵線配白飯，再放入幾粒香脆的花生米。長大後，哥哥全家移民澳洲，獨留他一人在台灣拚經濟，偶爾想在我家搭伙，總會先問：「有白飯嗎？」也曾指定要麵線配白飯。

現在，我吃著溼滑的麵線搭配軟Q的白飯，細嚼著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除了兩種主食混合的特殊口感外，還有一種感觸慢慢孳生開來，那是一種記憶中的美好，是大人沒空理你時，自求多福的兄妹餐。每次吃著，就想起已經到了天國的哥哥，牽引出我無限的思念，好希望電話能再度響起，聽到熟悉的那句：「有白飯嗎？」